他说话的声儿虽是不大,但立刻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原本嘈杂的街上顿时就鸦群无声,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听或漏听了一字半句的。
“咱们绿林道,几百年,能这么传下来……凭的是胆,仗的是义,求的是财,说的是理。”邓天林毕竟也是当过龙头的人,在这种场合演讲,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各种套话可谓信手拈来,“此番龙头之死,闹得是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已然是让外人看了不少笑话;但其实龙门帮也好,其他各帮各人也罢,大家都是在同一条道上讨饭吃,没必要闹得那么不堪……咱们绿林,要以和为贵,断不可再为了这一时之争,搞得同道相残、大打出手,所以……”他说着,看了看左右,“下面的话还是二位少侠来讲吧。”
“嗯哼!”下一秒,黄东来便接过话头,内力一绽,仅仅这清了清嗓子的动静,就让众人耳朵和心神都为之一震,“所以……经诸位绿林道的叔父辈们商议决定,本次龙头的人选,将通过擂台比试决出,规则便如此告示所示……”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孙亦谐已从背后拿出了一幅卷轴,并顺势抖开。
紧接着,一张写满了比赛规则的纸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黄东来则是接着说道:“所谓谋事在人,胜负在天,各位若有心争这龙头之位,便好好研读一下规则,然后尽力而为,事后也不要再有什么不服输的言论或举动……”他说到这里,混元星际门的另外四人也都从茶楼内依次现身,并悄然来到了他们身后站定,“为求公平、公正、公开,此番诸位的叔父辈们特意委托了我们‘混元星际门’来承办这场赛事,我想……各位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黄东来这话往这儿一摆,谁敢有意见啊?
论立场,混元星际门既非绿林帮派,也不是官面身份,属于第三方,担当比赛的监督工作并没什么问题;论势力,他们又是位列四门三帮之中的武林豪强;再加上今天在场的大啲和阿仂两帮人不久前各在孙黄二人身上吃过大亏……就算他们有意见,也不敢当面跳起来反对啊。
“邓伯……此事,真的是叔父辈们的决定吗?”但阿仂还是试探着向前,压低了声音问了邓伯一句。
他这句的潜台词大致就是——您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然而,邓伯却是用一种近似不耐烦的语气回道:“当然啦,两位少侠办事,我们都放心的啦,不信一会儿你们自己去问其他老鬼好啦,行了,我还要赶回去遛狗,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们了啊。”
他说到最后那句时,拍了拍黄东来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他就像个企鹅似的摇摇摆摆地朝茶楼边上的一顶轿子走了过去,轿旁那几位脸上仿佛写满了“加钱啊!胖子”的轿夫看他过来,心中满是无奈,但也没办法,接了活儿得干完,何况这位看着还是绿林大佬。
阿仂眼瞅着这事儿好像就要这么定了,那脸色在短时间内就变了好几翻儿,也不知他在做什么盘算。
而大啲和其他大佬们派来的探子们,则已经在盯着孙亦谐手上那张“比赛规则”猛瞧了。
当然,此处的规则,只是写了一些报名阶段需要知晓的“大规则”,并没有“细则”,不过信息量也已是不少。
比如“凡在一十三道中排‘地’字或‘宙’字辈以上者皆可报名参赛”、“每名参赛者名下只可定一名‘打擂者’,如无特殊情况不得中途替换或替补”、还有“比赛为单轮淘汰制,不设败者组和复活赛”等等,虽然其中有一些古人看得不是很懂的现代体育赛事用词,但大体意思大伙儿还是能理解。
“这张东西我们会挂在这茶楼门口,各位有兴趣的可以随时查看或者自己抄一份回去慢慢看。”黄东来也知道在场有许多其他帮派的探子,这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有什么疑问或者异议的,我和孙哥今明两天都会在这茶楼上坐镇,你们可以上来问……不过,我们的时间和精力也有限,所以只见‘符合报名条件的人’,也就是说,龙头的候选者本人来问可以,派跑腿的喽啰来,我们恕不接待。”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探子记下了纸上的内容,跑回去报信儿了。
比较奇怪的是,就连阿仂也一脸阴沉地带着手下们离去了……
…………
一个时辰后,阿仂宅邸。
此前阿仂回到家里后,踌躇了良久,随即就来了家中的祠堂。
他让手下都在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他走到了死去的发妻灵前,拜了几拜,然后就从后者灵位下的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龙门帮的账簿;第二样,是装有龙头棍的小木匣。
阿仂将木匣打开,拿出用布袋包着的龙头棍,又解开布袋头儿,露出棍子的上半部分,凝视了几秒。
这一刻,他的眼中,写满了野心和贪婪,就好像要把这棍子的样子永远刻进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脑海……再也不拿出来一样。
片刻后,阿仂走出了祠堂。
“找人带着这两件东西北上,到我老家林家村找一个叫林邦的当铺老板,交给他,他会知道怎么做的。”阿仂一边将木匣和账簿递给了在门旁守候的一名亲信小弟,一边说道。
“仂哥,这……万一最后……”那小弟本想说“万一最后你没当上龙头,这两样东西不还是得交出去吗”,但他话说一半,没敢说完。
“哼……”阿仂也不需要他把话说完,只是冷笑一声,接道,“输了,棍子不交,账簿不交,妈的什么都不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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