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个先生教授八股文,一次次的让他们去练习,他们自觉得已有了巨大的进步,人有了进步,便有希望,有希望的人,便能承受当下之苦。
昨日一场骑射,令他们大放异彩,陛下钦命赐服,这是何等的荣耀啊,他们虽多是官宦子弟,却也知道,单凭这个,就足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全天下的读书人,儒衫纶巾都是自己买的,只有在这里,儒衫纶巾却是宫里赐予的。
当今太子殿下乃是书院院长,只要将来考到了功名,凭着西山书院生员,新建伯徒孙,王守仁门生的身份,还需花心思去经营官场?
有奔头的感觉,真好啊。
众人到了朱厚照和方继藩面前,便心悦诚服地拜下道:“见过殿下,见过恩师。”
别看饱经磨难,可他们现在经历了一波强势的洗脑,尤其是在西山书院这等较为封闭的情况之下,在这书院里,等级分明,学规比之军法更厉害,每日他们所接触的,都是方继藩要他们接触的一切,因而想到太子殿下掌学,再想到师公和恩师们教育他们成才,许多人便觉得鼻子发酸!郑重其事的行礼之后,心里头油然而生的,是恩同再造的感激之情。
朱厚照兴奋得面色烫红,想说几句什么。
却见方继藩板着脸道:“学了点骑射,万万不要觉得自己了不起,这算什么大本事,还早着呢。”
“是……”
众人纷纷颔首,再拜。
朱厚照觉得方继藩有些苛刻,难免生出腹诽之心,他琢磨了很久,道:“老方,本宫想起一件事来。”
“啥?”
“似乎自从认识了你之后,父皇对本宫愈来愈苛刻起来,从前一直不明白什么原因,现在突然觉得……”
“殿下……”方继藩顿时打断了朱厚照,一脸肃然地道:“殿下不能有这念头啊,陛下的心思,深不可测,岂是殿下可以揣测?好了,殿下,该吃饭了,今日杀了一头猪,又是杀豚菜。”
朱厚照顿时目光闪亮起来,咽了咽口水,便将一切抛之脑后:“本宫……饿了。”
……………………
一份份韬略文章,送到了五军都督府。
张懋、马文升以及御马监掌印太监陈升看着这堆砌如山的考卷。
马文升的精神不太好,陛下给予了五军都督府对亲军和京营夺俸、罚俸,罢黜、除名之权,这使兵部遭受了重创。
所谓的罢黜、除名之权,这就形同于让五军都督府获得了近一半‘功考’的职责啊!
兵部之所以凌驾在五军都督府之上,在于兵部有一个功考司,所谓功考司,就是给所有的武官进行评分,若是干得好,便升官;干得不好,就给予惩罚。
是以,别看五军都督府的级别高,地位显赫,里头在职的都是大明有数的公候,可当它不能决定武官的升迁以及罢黜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只好靠边站了。
如今固然凭着功考司,兵部尚且可以决定一个武官的升迁,可罢黜以及惩罚的权力却等于是一分为二,给了五军都督府。
马文升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因而今日奉旨在五军都督府和这御马监掌印太监一道来和张懋阅卷,他心情比较烦躁。
所以阅卷的是时候,不免就显得心不在焉了。
毕竟对于他的水平而言,这些答卷,大多数都是粗糙无比,更有不少卷子,笔迹歪歪扭扭的。
看着看着,却有一份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征为不征,朝鲜国世为藩属,大明之敌非朝鲜,而实为李隆……
这个观点,倒还算新颖。
不错!
可接下来,就有点尴尬了。
文中开始痛骂,为何朝野之内都在说什么征朝鲜,大明讨伐,明明是不臣的李隆,却将李隆与朝鲜国联系一起,实是巨大的战略失误。
马文升微微皱眉,这篇文章,锐气太重了,这是谁家小子写的卷子,脾气太大了。
不过即便是韬略试,还是借鉴了科举,进行了糊名,所以……
马文升继续往下看,脸色就更差了,这个小子接下来居然认为既然目标为李隆,朝廷就不必大动干戈,无需钱粮,只需派一使者带朝鲜逃亡的宗室、士人人等入朝,以吊民伐罪,征伐不臣的名义,李隆看似在其国一手遮天,不过是泥足巨人而已,轻轻一推,便可应声而倒,不足为患。
看到这里,马文升已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小子……口气很大啊。
嚣张至此,怎么看着,像方继藩那臭小子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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