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的脸有些尴尬,他其实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意见,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只能说,这个孩子有福气。可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好歹也是司礼监的大太监,是东厂的厂公,明明方继藩是自己的敌人啊,可自己的敌人,却怎么因为自己,而圣眷益隆了,作为宦官之首,萧敬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挫折。
弘治皇帝又道:“太皇太后,眼看着是不成了,这是天意啊,既天意难违,此时,为人子孙者,也当及早预备,命英国公张懋,前往英宗皇帝陵督造吧,这陵寝之事,万万不可怠慢,至于其他……”
张皇后不由道:“太皇太后时候未到,陛下万万不可……”
弘治皇帝摇头,眼里湿润:“朕与太皇太后,敢情何其的深厚,没有她,便没有朕,可世上,总有悲欢离合,这是谁都逃不掉的,现在,朕看她老人家已是油尽灯枯,为人孙,朕不能尽孝,因而,这陵墓的规格,却需未雨绸缪,裕陵的地下玄宫里,早已预备好了寝殿,至于其他明楼、香殿、祀殿、门楼,却需再修葺一下。棺椁,也早作准备吧,让工部加快一下工期,不可使棺椁停在神宫太久。英宗皇帝,驾崩的早,祖母需与他合葬……大抵……事情就这么办着。”
他没有再说什么,所有人都默然了。
却有宦官匆匆进来道:“陛下,翰林学士沈文求见……”
“让他回去。”
弘治皇帝摆摆手:“这几日,朕谁也不见。”
…………………………
哒哒哒……
四匹快马火速入京。
这一路,风餐露宿,方继藩算是吃尽了苦头。
可那沈傲、周腊和杨彪三人,脸上虽有些疲惫,精神却还不错。
沈傲在西山,吃够了苦头,这些许的辛劳,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杨彪本就是流民,颠沛流离,这也算不得什么。甚至于周腊,他爱好游猎,也习以为常了。
方继藩气喘吁吁的喘着粗气,心里想,自己是该好好锻炼了,否则,这样下去,如何为人师表,很好,以后自己每日清晨运动一炷香。
待进了京师,他方才松了口气,却依旧没有停马,继续打马入宫。
沈傲、周腊等人急急的跟着,四人招摇过市,因为走的急,不免撞坏了沿途的摊子,可方继藩也不停留,有人想要理论,却被人拉住:“没见那前头人腰间系了金腰带吗?这世上,腰间能系金腰带,还如此年轻的人,有几个?”
一下子……世界安静了。
京师人民是善良的,他们对于少年人总是带着出奇的宽容,即便是朝着那嚣张跋扈撞翻了他们摊子的王孙,居然对着对方的背影,明知对方不可能回头张望,却还是尽力的露出了笑容,喜气洋洋,像过大年一样。
………………
午门之外。
沈文长跪于此。
他双手,捧着恩旨,心里痛不欲生,自己的儿子……还真是造孽啊,这几年,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早知如此,宁愿他在南京厮混,哪怕一辈子做一个草包,又有何不可?
儿子不争气,可至少还活着,还可以留后,还有孙子啊,退一万步,就算孙子也不成,不还有曾孙?
而如今……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划过,好像,还真是除了折腾,就是折腾啊。
望子成龙……这望子成龙竟如此的难,以至于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还有那方继藩,这么多徒子徒孙,老夫和你有仇吗,谁都不选,偏偏就选沈傲,沈傲这个傻孩子啊……
他心里怅然,却又无话可说。
毕竟……沈傲做的,乃是正正经经的事,方继藩又没带他去偷鸡摸狗。
他跪在此,继续请宦官进去通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陛下,从陛下口里,探听出那么点儿消息来。
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宫中走马,是触犯规矩的事,虽然午门外不属于紫禁城,可毕竟已在紫禁城的边缘了,敢在此骑马的人,胆子非同小可。
沈文心烦意乱,却顾不得这些,对他而言,无论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多少的意义了。
可在身后,突然有人朝他大吼:“爹……”
沈文一愣,下意识的回过头。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而来人,却更熟,他化成灰也认识……沈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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