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日间,剑守山,布道阁
李秦次日并未回山,昨夜是否有妖物侵扰,黎山镇中如何了,大家都不得而知,临近中午了都不见李长老的身影。一些弟子不免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李长老应付不了的妖物,天下怕是总共也没有多少。
今日无课,莫晓光本提议去后山捉鱼,李英年却断然拒绝,表示年考将近,说什么也不能厮混下去了。沈芳时早早的去剑台同师兄师姐们练了一上午,午膳后便在寝安阁呼呼大睡,自然也不会四处游戏了。
索然无味之下,莫晓光想了想,也决定去布道阁看看书,近几日天气始终昏沉,加之寒冷,布道阁还算是个好去处。随着深冬的临近,剑守山偶尔下午还会下些小雪,早晨时,山路两侧的草木上还能见得昨夜还未融化的积雪和白霜。在山间行进时,寒意始终不会停歇,除了巡山与守山的弟子外,极少有在户外游荡的。
巡山的弟子都十分尽职,并未因气候的寒冷而怨声载道,相比起山门值守的弟子,他们至少还能来回走动。
临近严冬,气候愈加寒冷,道课自几天前便宣布停了,这两日山中每逢下雪,弟子们都能在布道阁见得梅长老的身影。或是阁下扫扫雪,或是阁上看看雪,弟子多的时候,也会进入阁中看看书,与弟子们交流指点一番。
今日又是小雪,李英年与莫晓光在布道阁看书时,自然也遇上了梅御寒。经过昨夜与一上午的累积,布道场中积起了一层不算厚的雪,来来往往的弟子在上门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脚印,这并不影响同行,但梅御寒还是在场中不紧不慢的扫着雪。
李英年正专注的看书,反倒是莫晓光心不在焉,从楼上瞥见了布道场中扫地的人,端详许久,才发现是梅长老。
梅御寒今日披了一件淡灰的斗篷,斗篷下还是朴素的白色长衫,即使是平时无课的时候,梅长老也会将头发梳理整齐并戴好发冠,与李秦轻微的散漫刚好相悖。此时梅御寒应当已经在布道场中扫雪有一阵子了,先前扫过的地方有些已经又覆盖上了雪花。
但梅长老扫雪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清理,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似乎是在享受这个过程,零星的雪花飘到了他的头上,也未有丝毫在意。布道场的地面已经有一大半被清扫过,梅长老全部扫完,也要不了多久了。
时不时,梅御寒会停下来,扶着扫帚稍微站立一会儿,抬头望望飘落的雪花,或者看看远处的风景,几个呼吸之后,再继续手头的工作。
莫晓光有些不解,梅长老若是真想清理布道场的积雪,无非也是动动内息,运几个道法而已,别说布道场,就是整个布道峰吹秃都只是时间问题。
本就无心读书,莫晓光索性与李英年探讨起此事来,二人一致认为,这或许只是梅长老的乐趣罢了。
本在一侧看书的林明晴头也未抬,轻声道:“师父年少时,常在布道场扫雪。”
李英年道:“梅长老当真位念旧之人啊。”
二人望着梅誉寒扫雪的身影,也无心看书了,各自想着自己数十年后的样子,很快便心猿意马,心思不在了。
布道阁一侧的山道上,现出一个人影,来人头戴金色束发,穿着深色长衫,腰间还佩戴着一柄灰黑色的长剑。
正是楚中长老。
楚中走过来时,一直看着扫雪的梅誉寒,面带笑意,快走近时,正巧梅誉寒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歇息,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楚中,不禁也笑了。
楚中先抬手行礼,继续靠近,道:“梅长老,难得雅兴!”
梅誉寒握着扫帚,亦行礼道:“楚长老不也正在游山观雪吗?”
楚中放下手,笑道:“阁中无多事,本欲偷得清闲,忽然想着这两日小雪,梅长老定不会闲着,故而特来此,果不其然,寻到了!”
梅誉寒哈哈一笑,道:“闲来无事,图个心静罢了。”
楚中道:“犹记得你我还是弟子之时,这布道场的积雪,便一直由梅长老清理。”
梅誉寒道:“应当,有七八年吧,那时山中人少,其余门人无暇,我既常在布道阁,自然得拦下这活计!”
楚中道:“扫雪静心,梅长老不自觉间,亦助了修为!”
梅誉寒笑了笑,继续着手中扫雪的动作,一边道:“修道之人,心静都是有益的,故而这些年,还是喜欢来此处扫雪。”
楚中道:“剑台想必也是积雪数尺,梅长老索性一并清理了吧!”
说罢,二人一同笑了起来。
楚中道:“岁月当真如白驹过隙,转眼数十载,这剑守山的草木,有些都不再是当年之物了。”
梅誉寒缓缓扫着雪,道:“春去秋来,总有更替,百十年后的弟子是否还知晓你我,都不得而知呢。”
楚中道:“何尝不是呢,当年我们顽劣,将几位长老气得大发雷霆,比起如今这些弟子,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讲到这里,梅誉寒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看远处,饶有兴趣笑道:“你如此一讲,我倒是想起,那年你将另一名弟子,好像是陈师兄,你将其捆绑,取柳条鞭笞!严律阁的邓长老罚你扫了一年的山门,可有此事?”
楚中一时惊讶,随即哈哈大笑道:“梅长老还记得此事啊,若非你讲,我都无多大映像了!”
梅誉寒亦微笑道:“常言现在弟子顽皮,你我年少时,不也是这般嘛!”
楚中道:“那年皆是因陈师兄欺侮李长老,师姐道法不及他,却还被处处为难,我不过想替李长老出头而已。”楚中说话时,竟带着一丝顽固,像极了一个不愿承认错误的弟子。
梅誉寒道:“你入门时便冲动易怒,也是担任长老之位后才有所改观。那年把掌门也气到不行,谁曾想,最后竟是陈师兄替你求情。”
楚中道:“陈师兄不过是钟意师姐,我此窍不通,误会他了。”
说罢,二人沉默了一阵,任雪花飘零至二人的头肩之上。
梅誉寒道:“陈师兄离世,实乃门中之不幸。”
楚中叹了口气,道:“罢了,梅长老,皆是往事,弟子们还不知道如何谈论你我的呢!”
梅誉寒笑着点点头,继续扫起雪来,楚中跟在梅誉寒一侧,二人在布道场缓缓散着步,聊着一些趣事,不时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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