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7章 宫闱和皇储
夜中。
烛影摇红,陈师道一席青衫坐在桌案前。
窗外夜雨淅沥,案上摊着典制,朱笔勾画处正是“三班分奏”旧制。
“陈兄此言当真?”对座官员捏着茶盏的手一颤,“如今都堂议事三省共决,为何恢复先帝分班奏事?”
陈师道一手握着茶盏言道:“诸位,汉唐盛世,皆因台谏敢言!”
“今三省枢密同议政事,看似堂皇,实则……”他忽噤声,望见窗外有身影掠过。
陈师道转而提壶斟茶:“诸君且看——前朝三班奏事时,中书拟诏、门下封驳、尚书执行,各司其职。哪似如今,一纸敕令出都堂,连黄门画押都成了过场!”
座中有人变色:“慎言!”
“怕甚么?”陈师道望向窗外道:“朝堂上有权臣。”
众人噤若寒蝉之际。
陈师道却朗声道:“司空有大功于天下,但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乃我等之志——诸君,这致字就是堂堂正正的谏诤之意!”
……
元祐二年三月初一,汴京皇城。
钟鼓齐鸣。
破晓的晨光穿透云霭,越过高大的宣德门,洒在大庆殿的琉璃瓦上,宛若天宫琼楼。
大庆殿矗立于汴京皇城中央,面阔九间,殿宇纵深如渊,可纳两万余人。
殿前玉阶高耸,两侧雕栏环绕蟠龙,石狮怒目。殿中空间恢弘至极,两千余名官员肃立其间,紫袍玉带如林,朱紫青绿如虹铺展,却仍显空旷。
禁军甲胄森然,执戟立于殿角。
穹顶藻井绘日月星辰,梁枋饰以金漆云纹,地面青砖如镜,映出百官身影。
此刻户部尚书曾布手捧黄绫奏章踏过门槛。
千官目光如炬,聚焦于那卷象征天下民数的册籍,肃穆之气弥漫殿中。
“启禀陛下,“曾布声如洪钟,“元祐元年终核验,天下主客户两千零九万六千户,丁口四千五百余万——此乃开国以来天下人口首破亿兆之数!“
殿中嗡然震动。
天子端坐龙椅,冕旒轻晃。
众大臣们都是震撼。
而大臣们也知今日场合特殊,向太后第一次没有参与,而是让尚未亲政的天子在殿中接受百官的朝贺。
向太后正逐渐将权力移交给天子。
文彦博故意道:“嘉祐时天下户不过千万,今竟倍之?“
“陛下实可喜可贺!”
黄履出班道:“陛下,此古今未有之事!”
章越紫袍玉带立于玉阶之侧,闻言向天子拱手:“此乃陛下德化所致。熙河拓疆得民三百万,又得四州五十万口,湖广改土归流纳籍八十万,更赖占城稻广植江淮。“
话音未落,苏颂已出班道:“今时不同往日。司空改良役法后,五等户免钱复业者,仅两浙路即增三十万户。”
章越欣然这一次元祐重新造册,户数突破两千万,
其中丁口四千五百万(成年男子十六至六十岁),加上女子小孩老人,一户人口平均五人以上,总人口早已突破一亿。
这是从古到今的第一次。
历史这个数据是宋徽宗的大观三年突破,当然这主要多亏了占城稻。
而今则是元祐二年便达成了。
其一章越主政下,攻取党项灵州等,以及开疆熙河路,拓边湖广所新添的五六百万人口。
其二是变法改革,熙宁九年时,三司使沈括就发现在籍老百姓户口数急剧下降。因为按照王安石原来的免役法,五等户的百姓不仅要服老役,还要缴纳免役钱。
地方上要么对五等户进行隐报,要么就逃亡,导致治安恶化。到了元祐时,司马光废除免役法这才恢复。
因此另一时空历史上元丰朝廷记录在案的总丁口一直在下降。沈括身为三司使自必须上报朝廷。而对朝廷而言,失去在籍人口意味税赋,劳役失去了源头。
朝臣们主张如隋朝大索貌阅,唐朝括户之法重新编民,对于逃亡百姓进行重治,后来见这一招不管用,又提出甚至赦免脱户流民之罪让他们重归户籍。
是章越在元丰时改良了役法,免去了五等户役钱,才使得地方在籍人口在账面上的数字又重新增加。
现在人口过亿了,达到了历史上的顶点。
天子面有喜色。
重臣接连出班贺颂,声浪如潮。
片刻后章越出班道:“陛下,此诚足喜,但亦足忧也。”
众大臣们心道,章越何出此言?
其实大臣们早都知道大宋人口破亿之事,章越今日在朝议上抛出,显然不是专门为天子庆贺此事,而是有的放矢。
但见吕公著出班道:“陛下,本朝户口视西汉盛时仍有加也;隋唐疆理虽广,但论户口尚有所不及。”
“此乃先帝和陛下洪德所致,不知忧在何处?”
章越道:“观唐宋税制之变,唐从租庸调改行两税法,乃均田制败坏所致。百姓逃亡,致户籍散失。改行两税法按田亩征收,其因在于人会逃亡,而田亩不移之故。”
“唐制本不许买卖田亩,而本朝却不立田制,然土地兼并未如唐朝般剧烈,何故?盖因本朝丁税轻而田税重之故。”
“国初百业方兴,田亩人丁俱有定数,税赋自然均平。然历数百年,从太祖朝时,人口自三千万增至今日逾亿。此乃赋税已竭,再无增益之法。嘉祐六年臣制策中,仁宗皇帝已感叹‘利入已浚,浮费弥广’。”
利入已浚用博弈论的话来说就是,已经没有帕累托改进的空间。
土地还是这么多,但人口多了三倍,资源分配到每个人头上就剩三分之一。
垦荒也会垦到无田可垦。
地承载已近人口极限,此即所谓马尔萨斯陷阱。若不及早应对,帝国必衰,重演汉末唐末故事。人口剧减至某一水平后方能渐次恢复。
天子问道:“那要如何破局呢?”
一旁黄履出班道:“臣以为破局之道有二:一则内敛自耗,如重新丈量田亩、追缴隐户;二则开疆拓土。然前者终非良策,譬如一室之内,众人争食,终至匮乏。每动一刀分田,非但损耗渐增,更触动豪强利益,徒增纷扰。”
章越听了黄履的话,心道对方不愧深谙己意。要破解马尔萨斯陷阱,古代王朝无非两途:一则内敛自耗(即所谓内卷),二则向外开拓。
单单内卷肯定是不行,熵增定律告诉我,封闭系统的内循环最后只有归于沉寂。
就好比重新切蛋糕,你每个刀子下去了,蛋糕的总量都会在不起眼处少去一点,这就是内耗所至。更不用说你还触动了别人的利益。
所以要向外开拓。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技术的提升。生产力的提高改变生产关系,对内外都进行结构性调整。不过生产力不是想提高就提高,特别是对章越这个半吊子理科生而言。
章越道:“陛下,天下财赋,如汲深泉。“
“唯有双管齐下,方可以破局!”
章越语毕,众大臣嗡嗡私语。皆以为大宋人口破亿,实乃‘轻舟已过万重山’,盛世之始。孰料章越所言,竟是‘将登太行雪满山’,一场危机迫在眉睫。
章越用意已很明显了。
章越紫袍玉带立于玉阶之侧,朗声剖析盛世隐忧,言辞如金石掷地。
整个大庆殿,仿佛是整个大宋数百军州的缩影。
朝会散去,众大臣议论纷纷。此番朝议不过微澜初起,而众人皆知,随之而来的将是席卷大宋数百军州的飓风。
……
章越离开大殿,便坐上了肩舆。
沿途百官无不避让于道,躬身行礼。
章越在肩舆里闭目歇息,考虑着一会都堂会议。
行至途中,彭经义敲了敲箱壁,递入一张纸条。
章越睁眼看了一眼纸条,但见上疏太学博士陈师道昨夜在官员聚会时言语,要恢复前朝时的三班分别奏事。
章越一看,心头怒起。这陈师道是何许人?渊源确也不小,乃曾巩举荐。昔年章惇为执政时欲招揽之,陈师道曾言:“士不传贽为臣,则不见于王公。
后苏轼举荐其为太学博士。章越亦曾览其文章,确有其才,见解不凡。
以章越之位,自是求贤若渴。见此人才,早已留意,置于观察之列。
现在陈师道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苏轼真是进人不严。
或者苏轼压根就没这么想,他自由散漫习惯了,所以引荐来的人也是这般。
章越心道,寻常政事尽可商议,言语偶有失当亦无大碍。然权力之根本,绝不容质疑与挑衅。否则上行下效,纲纪何存?‘芳兰生门,不得不锄’
章越遂吩咐道:“令蔡元度寻个由头,罢了其职,逐出京师!
“是不是要与苏学士交待则个?”
章越道:“不必。”
“是。”
彭经义得了言语,当即离开了章越的肩舆,没入宫墙旁的一个小门中。
百余人的元随亲从仍簇拥着章越的肩舆,继续在宫中前行。
……
宰执们齐聚于都堂。
元丰改制恢复三省后,尚书省即设于原殿前司廨舍之地。自左右仆射官署,下至属官吏舍,共有屋舍四千余间。建筑恢弘壮丽,几与宫内紫宸殿等殿宇相埒。元祐以来,宰相威权之重,可见一斑。
此外,宫中尚有中书、门下两后省。
门下后省设给事中四员,以及左散骑常侍、左谏议大夫、左司谏、左正言各一员,起居郎一员,符宝郎二员。中书后省设中书舍人六员,以及右散骑常侍、右谏议大夫、右司谏、右正言各一员,起居舍人一员。后省长官,给事中与中书舍人,实为核心。
都堂议事,每日一会,五日一大议。今日正值大议。左相章越、右相吕公著一左一右,居中面南而坐。平章军国重事冯京、文彦博则分居左右侧席。尚书省官员居左席,依次为:门下侍郎苏颂、中书侍郎李清臣、尚书左丞黄履、尚书右丞许将。枢密院官员居右席,依次为:枢密使沈括、枢密副使安焘、枢密副使吕大防。
元丰改制后,三省权力显著提升。先前王珪任门下侍郎时势弱,盖因门下省封驳、审议之权,实操于天子之手。故王珪难以置喙,反是掌有请旨之权的蔡确权重一时。
当今天子尚未亲政,大小政事多由章越决断,故门下省权重得以彰显。
而枢密院如今权柄,泰半已为尚书省兵部分去,然其依旧位高权重。盖因枢密院可预闻并参议朝廷军国大事。但凭此权,得以跻身最高议政之列,便无人敢轻慢。堂议中一言一行,皆有堂吏记录在案,面呈天子。所议为何,立场如何,票决何方,皆历历可查。此制正是防范权臣遮蔽圣听、独断专行之设。
当初令枢密院参与都堂会议,乃高太后之决断,足见其于权力制衡一事,确有敏锐之处。
堂吏呈上议簿,章越等人一一画押后,会议方始。给事中黄裳坐于旁案,专司记录众宰执言论。另有一名书吏同步抄录,以为对照。
章越清了清嗓子道:“此番章直征讨交趾,章惇经略湖广,王厚驰援河西,皆需调兵。”
“朝廷需从中枢调遣禁军,轮番更戍。”
章越心道,朝廷当务之急在于裁撤冗兵,然裁撤须有由头,否则易犯众怒。故征调禁军赴交趾、湖广、熙河路征战,胜则犒赏,败则……自有处置。然面上自不可明言此意。
“此外,朝廷欲推行方田均税法,当先彻查宗室、官员隐田之事,以为表率,下方州郡方可依法施行。此事今日亦需议决。”
文彦博、冯京皆在侧席聆听。众人皆宦海沉浮数十载,章越意欲何为,心知肚明。此乃借对外用兵之名,行对内整顿之实。
文彦博与身旁冯京对视一眼,心下皆想起朝议前冯京对他与吕公著所言:“今之大宋,颇类东晋。倡言北伐者,多为权臣固位树威之策。”
“遍观东晋,朝野上下真以克复中原为念者,能有几人?”
“无非假此名目揽权罢了。而今章度之借交趾、湖广、河西用兵之事,其初衷恐亦非在疆土。”
“虽战事规模皆不甚大,然足令其总揽事权、累积战功威望,使权位愈固,无人可撼。”
言及此处,文彦博忆及冯京当时痛心疾首之状:“吾等断不可令章度之效卫、霍故事!”
文彦博自亦反对。他文家不仅在熙河路,于河北、洛阳亦广置田产,其中多属隐田。地方官府素不敢问,遑论稽查。章越若行清丈,首当其冲者,非他文彦博莫属。
文彦博清了清喉咙道:“眼下朝廷人口已破兆亿,四海升平,称之盛世亦不为过。何必再伐河西、征广源、讨梅山,徒生事端?”
“多此一举乎?”
一旁苏颂接口道:“司空今日于朝堂已明言。”
“人口破亿,固为盛世之象,亦乃危机之始。”
“若不锐意开拓,一旦固步自封,则悔之晚矣!”
黄履应声道:“正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朝廷岁糜巨帑以养禁军,然兵多而不能战,如此虚耗,所益何在?”
“唐行府兵,兵农合一,朝廷岁费尚可支撑。今行募兵,供给衣食住行,耗费远甚,然战力反不如昔,此何故耶?”
李清臣道:“这又回到当年范文正公冗兵,冗官,冗费之说。”
“若庆历年间真能革除积弊,何来熙宁变法之事?”
文彦博道:“诚然,事须究其源流,问其延革。先帝尝言:‘天下致乱者,多是无赖不逞之徒。艺祖(太祖)平定天下,乃悉招四方无赖不逞之人以为兵。’”“此辈以制度约束之,则不敢为非作歹,反藉此安身立命,化为良民。故能天下晏然,鲜有叛民,此诚自古所罕有。”
文彦博此言,众宰执皆表赞同。
章越心道,范仲淹的冗兵问题怎么产生?
还不是太祖用朝廷的兵制来收容那些‘无赖不逞’之人,以避免他们作乱吗?
冗官不也是如此吗?朝廷用官位来笼络知识分子阶层。
冯京道:“韩非子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冗兵、冗官之弊固有,然此实乃朝廷坐享太平之代价。”
“当以范文正公前车之覆为鉴。”
范仲淹看到财政压力太大,就是撤除冗兵,冗官导致什么结果。
而今章越要裁撤禁军,查权贵隐田,不是又回到范仲淹的老路上去了吗?
章越心道,没错,太祖这条路是可行的,宋朝统治体系一直非常稳固,但任何事有好就有坏,这样的结果就是财政负担太大。
百姓们过得就苦了。
所以宋朝财政收入固然远胜于唐朝,可是都来去养兵养官了。
后来的王安石到蔡京都在变着法子想着怎么维持这个体系。
王安石至少还裁撤了一些。元祐更化之后,蔡京则是反其道而行之,为了防止旧党复辟,那我就加大加量,让这个体系到大而不能倒的地步。
你一裁撤就会犯众怒。这样我就可以更名正言顺地从民间收敛钱财。
因此蔡京提出了‘丰亨豫大’的口号,进行毫无节制的财政扩张。历史上蔡京搞的当十钱和盐政改革,与到民间明抢有什么区别,整个国家的信誉都被败坏掉了。
所以北宋末年,女真没有南下时,就有方腊宋江等大规模起义,早早显露出了亡国之像了。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蔡京被贬路上旁人问他,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不会预见国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蔡京说并非不知,只是以为轮不到我头上罢了。
吕公著道:“修德安民也是自强不息!”
“才破了灵州,朝廷本当予民休息,为何不安静了事,一意生事。”
“大宋如今四海之大,所不足者,并非田土,用此何益。以青唐河西为论,距汴京马行五六十日之遥,日后如何照管。万一人心背汉,如此自处?”
给事中黄裳一一秉笔记录。
沈括对文彦博,吕公著道:“西北之势稍有缓歇,但是阿里骨之前叛迹已露,党项虽降心底不服,要持续用兵。”
“而青唐遭到阿里骨侵攻多年,正谋报复。”
沈括道:“不错,司空早有名言,用兵当积小胜为大胜。”
“西北青唐蕃部众多,如同一盘散沙,一向是唯强者而附。这些年有棉桑之利笼络,兼之我军连战连捷,方才稳定,若攻势稍缓这些原先依附我们的蕃部依旧会动摇,会转而投向党项或阿里骨。”
“何况收服河西,我们还有归义军曹氏这面大旗,足可号令旧部,抚慰汉民,可谓师出有名!”
许将亦道:“交趾也是安定南方之要,此间算过,用兵所费合击在三百五十万贯,就算有什么差池,也不会超过五百万贯之数。去年平灵州所费不过千万贯,而内帑所出是两千万贯,若拿剩余一千万贯,平定交趾,河西,湖广,何乐而不为呢?”
“尚可节余五百万贯。”
吕公著道:“就怕五百万贯打不住,还有什么变故。”
“辽国万一南下,又当如何?”
沈括失笑道:“去岁一战,辽国业已胆寒,况今失党项强援,必不敢轻举妄动。且两国和议,正在商谈之中。”
文彦博,冯京,吕公著尽管都有遏制章越权力的意思,但怕是事情一动,又要折腾各方。
不过章越既小折腾不大折腾,也是罢了。
他们也可以说一句我是有言在先,不是事后诸葛亮。
最后让自己走上政治正确的高度,司马光也是这般办的。大宋朝堂,成事艰难,坏事却易。多数官员,无非随风倒而已。
有着之前威望的加成,在都堂上一切皆依章越的意思而决。
章越也知道文彦博他们只是表面反对,具体同意。
身在官场胜利是暂时的,斗争是长久的。
以往反对权臣的自己,如今被人当作权臣来打。
你的位置变化了,利益也就跟着变化了,下一个敌人到底是谁,你也不知道。
“见众人再无异议,章越起身决然道:“吾意已决:于凉州故地以西,重设归义军节度!”
“以曹氏子孙为节度使!”
大旗竖起了,可以想象归义军再度屹立于河西的场面,汉家故土重归怀抱。
……
都堂之内,众宰执及堂吏本多感振奋,然议毕将散之际,忽见堂吏急匆匆闯入,高声道:“急报!辽军再度大举南下,已攻陷雄州!河间府城下亦现辽军游骑!河北安抚使李宪、河北路经略安抚使章衡联名上疏,恳请朝廷速发援兵!”
众人皆惊,章越这边还同时对交趾,河西,湖广用兵,虽说规模都不大,河西出动熙河路经略使不到两万兵马,湖广不过万余,而交趾规模最大也不过是三万上下。
但辽国这边不顾与宋朝议和谈判,却再度倾国南下。
“耶律洪基显未汲取去岁教训!”沈括愤然道,然其面颊涨红——适才断言辽国不敢南下,转眼便被无情事实击破,且来得如此迅疾。值此危急关头,自无人再计较或嘲讽其误判。
文彦博目光一闪,当即问道:“丞相,当如何应对?”
章越清楚明白在大举灭党项前,辽国绝不会让自己这么舒坦。何况自己也被辽国打脸了。
章越看众相公面上倒有惊慌之色。
章越道:“诸公!”
“局势纵恶,岂险过去岁契丹、党项联兵压境之时?”
众宰执颔首,沈括亦稍稳心神。
现在党项已是降伏,章越本要腾出手来收拾阿里骨,湖广和交趾,没料到辽国又再度南下。
不过此事也早有预兆,两国谈判一直谈不拢,细节上一直不能落实。
对于岁币的拉扯,还是议论不下,但大家还在谈。
但辽国突然挥师南下,连章越也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
都堂聚议散去后,蔡京急匆匆入内向章越行礼。
“与辽谈判是尔的事,怎出了这样差池。”
“一点预兆都没有。”
蔡京已是事先得知了消息,知道章越必要责问自己,他一路上早已是想好了对策。
蔡京正色道:“辽国去年确实有意谈判,其中必定出了什么岔子。”
“辽国最要紧是榷场和岁币之事。如今借兴兵之事谈条件。”“我已是联络了高丽的官员,让他们出面与辽国交涉。高丽愿在中间说和,高丽也不喜我们与辽国交兵。”
章越道:“你要本朝与辽议和?兵临城下时?”
蔡京道:“眼下要与辽议和,不可再动刀兵。至少今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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