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照着他沉重破碎的心绪,他低头打量一下自己,衣服又破了几许,手上紧紧缠着的缰绳断了,手心皮开肉绽的烫痕,不过这次不同了,从来没有掌纹的他,手心多了一道伤痕......这算是命运吗?
他苦苦一笑,将手中的灯放在身旁,细心的将缰绳再次缠住手掌,黑发被打湿,凉凉的,发尾蜷缩在身下的细沙里,他身后缓缓走近一个女孩,那女孩娇憨可爱,也是附近的渔民,她挎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放着些吃食。
她试探着走到少年身后,还未开口,一只海兽从海面上猛然跃起,浪激百尺,海兽越过少年头顶,少年头顶温和的落日余晖被海兽遮挡,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头。海兽张血盆大口,露刺刀般的獠牙,蟒尾般的长舌,立如钢刺的毛发,舌卷女孩一口吞没,而后再次沉入水中。海兽捕食很快,少年的手上的缰绳刚刚缠紧,他艰难转身,拾起地上的竹篮里滚出的包子,艰难起身,提着熄灭的渔灯,缓缓沿着海岸线边吃边走着.....这个地方他已经呆不下去了,那个女孩死了,很快就有人来找他兴师问罪,三岁时,经过渔村的算命先生的一句:“极凶极煞,灾祸矣。”将他远远推离人群,此后也确实如算命先生所说,和他亲近的人都不得好死,他去过的地方都会有天灾人祸......他在一处野林出生,那野林遭天火,波及万人,林中鸟兽几乎全部被烧死,后来他被渔村一家好心人收养,那家人误食毒物,全部死了,他提着一盏渔灯,离开了那个家,五岁经过海边城镇,一场瘟疫几乎带走了所有人的命......而后,他找了一片无人居住的荒滩,独自定居,享受孤独.....长这么大,他没有为那些灾祸而内疚,反而为了清净而离开人群。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这世间他曾全部拥有过,也不会为任何东西动心了。
离开这个荒滩,能去哪里呢,哪里能容下孤独,不会有任何人出现呢,他低着头沉思着,突然一个光溜溜的人影闪过他面前,顺便带走了他手上的包子......少年定睛一看,是那个要吃他的男人,他大口吃着包子蹲在海边,衣不蔽体......
少年赶紧换了个方向逃走,可这男人不依不饶立刻起身抓住了他的胳膊,海滩上,夕阳斜照着,他们的身子被拉的很长,一长一短。少年相对于男人矮上两头,他回头怒视着男人:“别阴魂不散的!”
他赤裸着身躯,上前捏了捏少年的脸,而后放心的松开了手,而后继续蹲在海边边吃包子边说:“我就是看看你死没死。我想吃你是因为我饿,现在我不饿了。如果这个时候你死了,就是我的没有保护好你。”
少年惊异片刻转身离开,因为他不想与这个神经病过多纠缠。
就在少年转身之时,一群人怒视着少年抄着家伙冲了过来,少年知道,定是那个女孩的家人知晓那女孩见过他了......一个灾祸少年到哪里都会留下“名声”的......
少年转身沿着海岸线奔跑,脚底烫伤的伤口被撕扯着灌入了泥沙,如针刺骨,可是他得活着,必须不能停下来。就在少年奋力逃跑时,身后一声地裂,脚底剧烈摇晃,少年一头栽倒在地,他回头望去,只见那个男人一掌拍裂了大地,大地裂出丈余鸿沟,流沙海水皆灌入其中,而后,那男人疯了似的向少年跑来,他扛起少年就向前跑,他有令人艳羡的完美身躯,每一个线条都贲张着男子的热血。
“你放开我!”少年挣扎着。
“他们想杀你!”男人肯定的边跑边说。
“雷电都没劈死我,他们算什么......”
“你挣脱我,躲在巨鹰的羽翼下,那是凡物,不能庇佑你。你没死,只能算你幸运。我也没死,我也很幸运。”他认真的说。
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用你多事!”
“我的法力在劈开大地的时候用光了.....你把我的坠子藏哪了?”
“扔了!”少年嘴硬的说。
男人即刻收住脚步,他惊异的看着少年,继而变得急切不已:“你......我的法力藏在里面,你怎么能扔了呢!”说着他开始把少年丢在身下,开始从他身上翻找坠子:“我明明看见的,坠子在你手里,我明明看见的,你没有丢!”
他摸索着少年的身体,少年终于恼怒,他奋力推开男人怒道:“别碰我!我给过你留住坠子的机会,是你自己一意孤行的!那坠子不在我身上,至于在哪,你自己去找!”少年转身欲离去,却见那些渔民早就翻越不怎么宽的鸿沟将少年团团围住:“今日,你必须给我女儿偿命!”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手臂结实有力,青筋暴起,双目布满了愤恨的血丝......渔村的人更是举着简陋又锋利的武器,威胁着少年。
少年抬眼看着那群乌合之众,他们的眼睛里藏着恐惧......这个灾祸传说对任何怕死的人都是不小的威胁......
“天地都不敢定我的命,你让我偿命?”少年冷冷看着那个中年人,“不是我害死她的,是她自己找过来的,与我无关......刚刚只是死了渔村一个人,你们若再不走,就都回不去了.....”少年以阴翳的眼光恐吓着他们。果然,那高举的武器有几个已经摇晃了......
那男人冲过来抓着少年的胳膊,缠住了他:“我的坠子呢,还给我!”
少年好不容易积攒的气势被这个衣衫不整的家伙全部败光.....少年用力甩开他,可是男人却越缠越紧,那渔村来报仇的人见少年被缠住,领头的人给了众人一个眼色,众人一拥而上,两人连个躲避之处都没有,就被生生打着,刺着,那男人仿佛不知道疼一般,他死死护着少年,少年倒没有挨几下打,男人倒是已经遍体鳞伤了......
这个时候恐怖的预言再次兑现了,沙下突然窜出一个黑蟒,一口咬向人群,一口吞的不多,甚至被它咬住的人还是活得,那黑蟒沉重的甩了甩头,将咬住的猎物往嘴里吞了吞,血液迸溅,残肢坠落。就像牛啃噬草丛一般,它不会管那丛草会不会完整,只是一口啃下去,留下的残肢败体下一口再吞......
地上残肢散落,黑蟒遁入沙中跑了,夜空灰蒙蒙的,海潮卷来,将那些残肢经过少年眼前卷入海中。待到潮水退去,少年冷冷对男人说:“人都死了,放开我!”
男人的身躯僵硬,不言不语,少年狠狠推开他,他爬起身子探了探男人的脉搏,很微弱。少年已经习惯了给众生带来灾难和死亡。他冷冷的站起身来,提着不再亮的渔灯继续向前,冰凉如霜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少年的脚踝,少年回头,男人气息微弱的祈求:“救救我......我的经脉在莫开崖雷劫中断尽,我只能跟你逃出来......我不吃你,你救救我......”
少年刚要把脚抽出来,那只冰凉的手忽然自己松开了......那个男人他昏了过去......少年微微提起的脚根缓缓放了下来,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要他救人......
“你命真不好,偏偏要我救。”少年跪坐男人身边,将渔灯下藏着的药丸都拿了出来,这是曾经好心的江湖游医送给他的各种药丸,连他自己都记不住这是治什么病的,总有吊命的吧,他一股脑的都给男人喂了下去,而后脱下破旧的外衣为他盖住了身子,他安然起身,对着失去意识的男人说道:“我仁至义尽了。如果你能活着,千万不要再碰到我。”
少年提着他那黑漆漆的渔灯,向更黑暗处走去。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去个有光的地方,找个火种,再次把他的灯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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