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纪先生老远就看到了我。他在看见我与尚哥一道回来时就皱了眉,只是一瞬间,我就觉得大事不妙,他那朝气蓬勃的小脑袋瓜又开始作祟了。
果然,我刚放下手里提的大包小包,纪先生就走过来,似是斟酌许久,最后又没忍住,像极了赌着气憋出来一句话:“你以后注意点,莫要与外男走在一处。”
我一愣,转头去看他,纪先生的表情却算不上赌气,甚至非常严肃,两撇眉毛拧在一起,紧紧盯着我看。
纪先生没得到我的答复,显然也不乐意了,又往前走两步,但始终与我隔着一段距离,又微微扬了扬下巴。
我抿唇,艰难道:“尚哥……不是外男。你就当我们是一家人。”
“可你们并不是夫妻。”纪先生盯着我,眼神非常不满,但又不敢表露太多,大抵怕说多了我嫌烦,赶他出门——于是我耐心道:“他是我哥,我父亲领养的,你就这么看。”
这么说了,纪先生还是瞅着我。
瞧着还是不满意!好家伙,眼瞅着我要裹条被单严严实实捂住不与任何外男接触才能出门了,我非常难过!我要反抗!
于是……
我被他看得打了个哆嗦,妥协道:“你就当他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好了。”
纪先生:“……”
我举起双手,就差扯块白布举旗投降了,艰难道:“我说认真的,尚哥算我半个亲哥,他待我真的极好。从今后我出门听你一言,多注意,行不行?”
眼瞧着纪先生的表情软下来,我连忙往后撤了一大步,这才真切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的不真实。
前一整天恍惚度日,我一直处在“要么他傻了要么我疯了”的想法中,倒也没敢细想,又怕触动他的情感,一激动,直接撅了;等解决了商行的事儿,缓过神,又太累,索性直接躺了床,一觉大天亮。
年底事儿多,我从前也不是没见过靠着耍酒疯来讹钱的,毕竟到了年末的关头,图个喜庆,谁也不会与旁人撕破了脸去;到底住一晚,打发走了,也算行了善事。
又或者,快冻死了,撑着去个富贵人家的门前躺着,趴着,卧着,命大,遇见好心人,能捡回去,又续上一条命来。
毕竟在这个年代,自己活着,太难;想要独善其身,也几乎是不可能了。
何况,母亲走了,我便一直不愿看着有人在我眼前死去,哪怕是个不相干的人。
于是我伸手拉了纪先生一把。
不是喝醉了酒的,是贫穷的、无路可去的,熬了一晚是一晚,挨过一天是一天,能碰上好心的,给你一个屋檐让你住几日,哪天倒下了,这命也就到了头。
我恍惚觉得,若能救回来,也算是给来年积点福气。
前半日,纪先生语气严肃与我说,要我与外男少接触。我忙得昏了头,也一直不甚在意。
而今细细想来,才惊觉,他与旁人的确有很大的不同。
索性也愈发多了些不真实感。
当初敷衍他的话,如今也没了下文;我问自己,当真是信他的吗?
其实不是很信,但纪先生说得很认真,又多些让人信服的味道来。
但若要认真说,他从哪而来、上哪儿去,做过什么,或者能将那把雁翎刀耍得生风,在眼下都变得无关紧要。他需要活着,不论是谁,不论他想做什么。
我抛开那些繁杂的思绪,又抬头去看纪先生。
他其实长得非常清秀,甚至有些女生般的昳丽感。他生着一副看起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身板,手指细长且好看,如同羊脂玉,我实在不能将他与他口中那个有仇家还一刀捅他心口的人联系起来。
我咳了两声,道:“仆人大多回去了,晚上留下来的很少,年夜得我们自己动手。你会不会做饭?要是会的话,可以来帮帮忙。”
我依稀记得,纪先生说,他被仇家捅了一刀,滚下了山。那么照理此前他是在山上度过,那必然需要自己生火做饭,不然总不能靠啃树皮度日。
这话出去,我是胸有成竹等纪先生点头,然后看他大展身手,为我们指点出一桌宋朝美食来的。
结果,纪先生看着我,眼神里全是茫然:“其实。我并不太会。”
我:?原来你们真的是啃树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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