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初一到初三,我都是没什么事情,歇在家里的。
尚哥是真说到就做到,捋着袖子天天按着纪先生在家练字,我常能看见,纪先生舞完长刀,脸都没来及擦一把,就被尚哥按着肩膀带回了书房。
当然,澡还是要洗的,怕臭了。
纪先生新奇地看着浴缸上头出水的龙头,和尚哥在浴室里讨论了好一阵子。秋安准备了浴袍、浴巾,都挂在门后,洗漱用品也规矩摆着,他一一瞧过,最后感叹一句,“如今个人卫生倒是照顾得极好。”
“都是有条件的,也就尽力备一备。”尚哥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着的,他说,“你如今瞧到的不过是家境殷实的人,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也别觉得,你看到了,于是所有人都衣食无忧。”
纪先生沉默着,最终还是说:“哪个时代都一样。”
若不然,他们十八窟又如何上山自拥,国难方出呢?
这个话题的讨论并没有持续很久,等纪先生洗了澡,吃过饭,出来又是新一轮地狱级别的折磨。如此反复三日,他握着纸笔一脸虚浮地从书房飘出来,尚哥在他身后跟着,笑眯眯的:“进步很大,至少字写得算不错了。”
我探头去看,果然看见一片狗刨一般的字迹。但好赖能写出来了,也算端正,至少人能认得出他在写什么,我也就不多唠叨了,只附和应一句:“是不错。”
纪先生看着我,那表情像极了在看一大一小两个骗子。
等初三一过,我也忙了起来,又回到了早出晚归的日子。只是如今归家时家中多了个人,总是风雨无阻地等着我一起回来吃晚饭,哪怕饭菜都凉了,他也要操着饭勺几乎要炸了厨房一般再去热一遍。
尚哥一边感动地同我说,一边流下了心疼厨房的泪水。
我苦口婆心劝纪先生,“日后我若回来晚了,你可以先吃饭,不必等我。”
他总是梗着脖子,“十八窟的规矩。”
一提十八窟,我就歇菜了,随了他去。因为我瞧着那把雁翎刀已经被他使出了刀气,哪怕是一柄木头,刀刃过处也总能卷起一阵风,冰冷似铁。我想想就觉得骨头冷,脖子上冷风嗖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他不饿,那就等等看,一起吃饭吧。
为此我日后特意提早回家,就为着他和跟他一起等我的尚哥别饿着肚子在屋里苦苦等待。
本来纪先生饿着等我也就罢了,结果尚哥也开始了。我恨铁不成钢地瞅着他要他给我个说法,他轻飘飘地道:“我不能输给一个外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胜负欲?
过了两日,沈语苏也开始拾掇她破破烂烂的小班子了。我因为事情太多抽不开身,就托付温如故上阵,也算忙活起来。
只有纪先生,每日在家中坐着,也不知该上哪里去。
原身估计真是个书生,那倒也可以去些学院做做老师,虽然不能去学校,但总归能糊口。
但纪先生不是,他是个武夫。
好容易有日我得了空闲,三人坐在一处,愁眉苦脸地想纪先生的解决办法。
我捧着本书,坐在沙发上,两眼放空地将书本盯出个洞来。尚哥喝着茶,纪先生擦着刀,擦来擦去,就在我觉得那把刀上要包浆了时,他突然冷不丁地道:“我想买把长刀。”
好家伙,管制刀具。
我眉眼都快皱一起了,深觉纪先生是不是疯了:“你买长刀干嘛?”末了,又没忍住问出来:“你是不是还想买把开刃的?”
纪先生不说话。
那这就是默认了。
我和尚哥对看了一眼,互相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巨大疑惑。“你要刀干什么?”
“长刀防身,没有刀,我总觉得跟没穿衣服一样。”纪先生嘴里蹦出石破天惊的比喻,一石头砸在我的面前,“还是不习惯。”
“你不习惯也得习惯。”我下意识摸了摸后腰,觉得不对,又道:“你现在待的地方并非你从前熟悉的地方,有把木头刀已经很不错了。”
纪先生看了看我,不说话了。
尚哥呼出一口气来,给我的感觉是他差点就此魂归故里。
我想了想,决定先问问纪先生:“你想去做什么?总得有什么工作,挣点钱补贴自己用,我总不能白养你。”
没想到的是,纪先生竟然真的意外地看我一眼,“啊?我本以为你要白养我。”
“……”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那都是我的血汗钱啊!!
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白养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同意!
纪先生笑了:“开玩笑的。”他又说,“能给我些思路吗?我也不知你们现在都能做些什么赚钱。”
我哗啦哗啦翻着通讯录,皱着眉问他:“你这一身本事也挺亮眼,想去武行吗?”
“不去武行。”纪先生回答得很认真,“我学本事不是用来赚钱的。”
“……”我沉默着,他又接了口:“我会唱戏。”
你一个耍把式的你告诉我你会唱戏?我愣了,心底下下意识就将纪先生和武生联系在一起:“你唱什么角儿?”
他看我一眼,突然笑开,眼底的雾也不见了,多了几分狡黠:“青衣。”
“……”
来个人快给我送走吧。
我颤颤巍巍道:“你从前可是长得与这副身子骨一个模样?”
说句老实话,纪先生现在的模样,抹个妆面,想要唱青衣也不成问题,长得很是俊朗。可他从前的模样?
纪先生摇头:“不是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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