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当红的清倌人愿意重金为双亲祈福,能给他们庙里带来的实惠不知多少,点出来这一点他们还会不同意?”
“妙啊!”张世山抚掌赞叹,忽地又沉吟道:“若是他们还不同意呢?”
左章收回目光耸肩笑笑,笑容中却隐含讥诮,“那便与那庙中和尚说,倚香姑娘只求尽孝,不求彰名,愿意做一场不为外人所知的法事。
“只是这么一来,却需要倚香姑娘点头了。”
得了指点的张世山顿时喜笑颜开,却突然发觉左章面带诡异笑容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阵发毛,不安问道:“左小哥,我可是有什么不恰当?”
“没有。”左章嘿嘿一笑,脸上的笑容却越发诡异,“起码现在没有。”
“那就是有问题!”甚是了解左章的张世山顿时将喜悦抛到九霄云外,紧张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左章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美人心计而已。”
张世山不解道:“呃……怎么说?”
“张大哥,怎么说你也是花丛老手了,唉……”左章笑叹一声,表情认真了一点,“你曾经说过,倚香姑娘十七出道,刚过十八就凭着琴书双绝夺得花河游会的魁首。
“而培养一个这种清倌人,即便是天资出众再加上添香阁愿意下本钱,少说也要七八年的时光。
“且这七八年的时光里,添香阁可不会只教她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什么机巧百变狡诡心思,哪一样少得了?
“所以,张大哥,遇事多想想,否则即便美人恩厚,你怕也无福消受。”
“左小哥你说得我怪瘆得慌……”张世山胖胖的脸上五官纠结着嘀咕道:“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能有什么坏心思?”
左章闻言摇摇头反问道:“倚香姑娘父母是何方人士?
“父母与她关系是否和睦?
“当年因何缘由将她卖到添香阁?
“后来可有联系?
“何时亡故?
“死因是什么?
“这些个问题的答案,张大哥你可都知晓?”
张世山顿时愕然瞪大了眼睛,“这我哪知道……”
“不知道就问,问清楚就去打探验证一番。”左章说着顿了一下,然后轻声笑了笑,“若到时候张大哥你还愿意掺和进去,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张世山闻言摩挲着下巴沉思起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抬头看向左章却发觉左章遥遥看着桃树出神,不由无奈苦笑。
晌午过后,带着心事的张世山策马赶到广安府府城添香阁,把缰绳甩给门仆就大步跨了进去。
“呦,张爷!”站在门内迎候宾客的仆役一见张世山,立马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您可算来了,楼里的姑娘可都等着您点她们的名儿呢!”
“少废话!”张世山随手将一锭银子丢到仆役手中,“告诉倚香姑娘,就说她要的东西有眉目了!”
沉甸甸的一锭银子落在手中,心花怒放的仆役顿时将添香阁的规矩丢进了粪坑,应了一声就兴冲冲的上了楼。
而过不多久,坐在楼下焦灼等待的张世山听得楼上脚步轻响,抬头看去,就见一名十四五岁的俏丫头出现在楼上,正冲着自己招手。
张世山昨夜才在倚香暖阁中见过这名俏丫头,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是倚香的意思,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
片刻工夫,张世山再度进入了离开尚不足十二个时辰的暖阁,依着俏丫头的叮嘱静坐等候。
坐了一会,见倚香还未现身,张世山便无聊的四下打量,可视线却在扫过一扇纱屏悠然一凝!
这是一扇绣着水月莲花的半透明纱屏,横在暖阁之间将张世山的视线完全遮挡,让他看不到暖阁的另一半。
不过让张世山在意的却不是纱屏,而是纱屏上面搭着的一件绯色薄纱。
而细细看去,那薄纱质地轻柔明透,散发着淡淡幽香,显然是女子所用。
天爷!这是倚香的……
只觉心头猛跳的张世山吞了口口水,下意识朝着薄纱伸出手掌!
可手臂刚刚抬起,就听纱屏另一边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吓了一跳的张世山连忙坐定,却听足音主人来到纱屏后站定,然后那搭在纱屏上的薄纱就被扯了下去,仅余幽香飘荡。
随着薄纱消失,侥幸之余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的张世山视线下移,恰看到半透明薄纱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顿时脑海中绯念满满。
眨眼工夫,那身影便向纱屏一侧走去,紧接着一名女子就出现在张世山的视线中。
这女子五官精致,眉眼娇媚,一身雪青色束身长裙将婀娜的身姿凸显的淋漓尽致,只是那绯色薄纱却不知去了何处。
只见这女子莲步轻挪来到张世山面前,垂首屈膝请了个安,面带温婉笑容,“劳烦张僧会久等了。”
“倚香姑娘说的哪里话!不劳烦、不劳烦!”
宛若莺啼一般的声音顿时让张世山心中一荡,连忙起身回了一礼,待到倚香坐下他才重新落了座。
“红羽,快上茶。”倚香轻轻朝俏丫头吩咐一声,然后就面带一丝急切的注视着张世山问道:“张僧会,不知是哪家寺庙的高僧愿意助我了却心愿?”
“这个……暂时说不得。”为色所迷的张世山到底还是记得左章的叮嘱,努力驱散心中旖念,拱手问道:“那位高僧想知道令尊令堂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倚香略作思忖答道:“奴家双亲都是怀宁府人氏,家父刘讳勇,家母娘家姓吴。”
“原来倚香姑娘姓刘啊。”张世山点点头追问道:“那倚香姑娘是否记得他们家宅何处?当年又是因何而亡?”
这一次倚香却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看了张世山两眼,好奇问道:“张僧会,这些都是您替那位高僧所问?”
“呃……对。”被倚香注视的张世山莫名有些心虚,眼神闪烁道:“这位高僧言说,他诵经祈福会让亡者魂回故里了却尘缘,然后再送往轮回。”
“原来如此。”倚香闻言恍然,款款一笑温言说道:“当真是劳烦张僧会了,竟能为奴家找到这等高僧。”
“不敢当、不敢当!”心虚的张世山连连摆手,端起一杯热茶一饮而尽,掩去面上的一丝不自然。
盏茶工夫过后,本是为了打探真假的张世山,却被倚香的温婉坦诚弄得很是有些无地自容。
最终实在忍受不住,仓促间寻了个理由告一声罪,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添香阁。
然而张世山前脚才走,身在暖阁的倚香就蹙着眉头写就一封书信,交给了名叫红羽的俏丫头。
“去,交给在同宁寺挂单的正弘大师!”
倚香一字一句的认真叮嘱道:“就说姓张的起疑心了,他方才问过的问题和我说与他的回复,都在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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