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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杨雨倩把奶奶从老屋拉了过来,一家人像过年一样,围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席间,对她个人的事,谁也没说,谁也没问,爸爸杨昌满看来有些高兴过头,和他哥杨昌贵推杯换盏,喝得酩酊大醉。
一家人这么和睦地在一起,她心里有些慰籍,但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她的事怎么也绕不过去,自己的想法也不可能更改,明天爸妈可能会过问自己的事,又该怎么处理呢?她心乱如麻,爬上楼房的顶楼,望着夜空。
马道河的夜晚喧嚣异常,虫鸣犬吠,稻田里的秧鸡鼓着嗓子“呜哇呜哇呜哇”地叫了几声,煞是凄凉。满天飞舞的萤火虫,交织穿梭,忽闪忽闪地,远处一颗流星拖着着长长的尾巴,落在了屋后的山上。从小听她爸说,有流星陨落,落入的地方就会有人逝去。她不相信,认为这就是迷信,但现在她这份心境,看到流星飞过,心里不觉打了个冷颤。
她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快亮了,她才睡去,没人叫她,等她起床时,发现已快中午了。
爸爸妈妈两人在菜地里忙着浇水施肥除草,他们不紧不慢的动作,似乎在等着她。她心里不由地有些慌乱,跑到杨昌贵的楼前,推了推门,门锁着,她期望哥哥杨仕宇在家里睡大觉,拍了几下门,没听见反应,心里就骂,怎么不学点好呢,成天就知道打麻将。
等她回到自己家门口时,却发现王书娥站在楼前,胳膊上挽着一个菜篮子。
王书娥平时穿着很是艳丽,丈夫赵大磊和他儿子赵家强死后,穿着依然没改,村里人在她背后骂,狐狸精!扫帚星!她觉得委屈,她知道这是村民对赵家强的死感到痛惜,把怨恨转嫁到自己身上了。虽然她对父子俩的死也很痛心,但她以前的身份,肯定会遭人误解唾骂。自己要想在马道河待下去,就不能这样被人戳脊梁骨,所以,她今天穿得比较素雅。
“姑娘,怪我眼拙,我昨天没认出你来。感谢你对我家家强的情谊,连一杯茶都没喝,我拿来一些腊鱼,你尝尝吧!”王书娥说得合情合理,本来她想说,这些鱼是赵家强用命换来的,但她没说,免得落入伤心之处。
“幺,请进屋吧,喝杯茶。”杨雨倩对她没什么好感,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她现在这样来答谢自己,这腊鱼得收下,马道河的传统,这种情况不收无异于打对方的脸,起码的礼节必须得有。
“不了,你刚回来,事情多,我就不讨扰了。”王书娥说了几句话,也没进屋,放下腊鱼就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杨雨倩五味杂陈,听说除了好话,村里人说她什么的都有,但她这样子,显得很通情达理,倒是自己的爸妈,明明看见王书娥来了,连个照面都不打。
“你怎么收她的东西?”刘海霞提着在菜地里采摘的青菜,回来看到腊鱼就问。
“为什么不能收嘛?!”杨雨倩有点委屈,小声说了一句。
“说不能收,就是不能收!这个家还用不了你来做主。”跟在刘海霞后面的杨昌满对她睡到日当午,有些不满。
“我做什么主呀!我给家强哥上坟,人家念情,才送过来的。人家是送给我的。”杨雨倩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这么热的天,王书娥过来送东西,茶都没喝一杯,人家图什么呢。
“送给你的也不行,人情以后总得要还的,你不在家,谁来还?还不是我们。”杨昌满有些不高兴,阴着脸,“你要是在家,离我们近一点,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杨雨倩听她爸这么说,明白了,她爸不是冲着王书娥送的东西,而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风已经开始吹起来了。
“倩倩,你现在怎么打算?”刘海霞眼巴巴地看着女儿,“还继续跟着那个安徽的吗?”
杨昌满和刘海霞上次去武汉,发现女儿的男朋友有点面熟,仔细端详,才发现这人和赵家强的相貌很有些相似,心里有些明白了。这次回来,以为女儿会回心转意的,给赵家强上坟,是不是表示,以后还要跟着现在的男朋友呢?
“妈,我又不是小猫小狗的,跟了这个再跟那个啊。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们能不能相信我的眼光?岑金有技术有能力,人又老实还能吃苦,哪儿有什么不好?”杨雨倩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她父母。
“那你要他离开武汉,回到这边来,就在城里,你不是说他有能力有技术吗?在这儿也能发展。”杨昌满似乎做出让步了,他之前就希望女儿能找个附近的,知根知底的,还有个照应。现在他估计很难让他们分开了。
“爸,这能一样吗?人挪死树挪活,怎么能想去哪儿就是哪儿?”杨雨倩看他爸默许了岑金,心里却高兴不起。
春节跟岑金回了一趟安徽的老家,考察了一下市场,又问了很多同学朋友。两人商量好了,准备辞职离开武汉,不打工了,回安徽开个公司。现在她爸却让他们回来,和他们的计划,无异于南辕北辙。但这个计划要是说出来,她爸她妈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你看看,你这个小姑娘,去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受委屈了怎么办?欺负你了怎么办?我们渐渐老了,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叫我们怎么办?”刘海霞爱女心切,说得动情,在一边抹起泪来。
“妈,岑金是个老实人,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打拼,相互照应。再说,现在交通发达,您要是在马道河待腻了,随时可以去看看我们,想住多少天就住多少天,我们有时间就回来看您和爸。我和岑金商量好了,先买个房。”杨雨倩知道父母不容易,可眼下还有什么办法呢?
“横竖你都有理!我们就是在胡搅蛮缠!你今天就是说到天上搭地下,我也不会同意!”杨昌满满脸通红,很生气。
“爸,合着你说得是理?我说的就成了没道理,是你嫁人啊还是我嫁人,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嘛。”杨雨倩还是耐着性子,温声细语地说。
“我看你这样子,回来就是向你爸你妈摊牌,是吧!我今天再说一遍,你的事情,我不同意!你要不答应,就算白白养了你一场!”杨昌满勃然大怒,脖子的青筋条条爆出,用手指着她,只差没说出没有她这个女儿的话了。
杨雨倩说的嫁人两字,刺痛了杨昌满。他之前是想招婿入赘,起码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得姓杨,现在独生子女按政策,可以生两个,有一个姓杨也行。
上次去武汉,本来是想规劝杨雨倩的,哪知道,后来把这条件一提,杨雨倩首先表示反对,说这不可能,即使是现在,入赘对男人来说,心里有坎过不去。还生两个?当初你们怎么就只生我一个?!杨昌满就觉得她胳膊往外拐,就大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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