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音趁乱甩开他的手,“还烦请大爷容我补个妆面再走。”
叶氏朝乔四给个眼色,乔四不情愿地摸出一吊钱塞进许海袖里,陪笑道:“这小花旦是四喜班台柱玉林的相好,性子似烈马,玉林现在宫里唱戏,深得太后赏识,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捏死我如蝼蚁般,还望您同三老爷提个醒,玩归玩,但求保全她个清白之身。”
“还是个雏儿?!”许海将信将疑,瞟了一眼叶氏的头点成鸡啄米,再掂掂手里那吊钱,眼睛微眯,撇起嘴角不言语。
乔四咬咬牙根,再拎出一吊线塞进他的手里。
许海这才道:“此桩事我也只能尽力,还需她自求多福。”
观乔四脸色微变,他遂拍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宽慰,“三老爷不是捡篮里就是菜,他眼界比天还高,想当年三太太艳绝杭州,姨奶奶则是扬州瘦马,都是西施貂蝉似的大美人。平常玩倌人弄戏子就图个乐儿,图个你情我愿比翼双飞,图个漫天撒钱有个缘由,若是贞节烈女不愿,他还是有分寸的。”
乔四叶氏便笑了起来。
桂音朝颊腮补些淡粉,慢慢地点着胭脂。
傻丫拿起一枝珍珠莲花别子,替她将散乱的柔软碎发拢去耳后,悄声道:“三老爷那里不是正经地儿,要被亲嘴扯裙子。”
桂音静默少顷才问:“你是如何晓得的?”
傻丫低回:“太太让我去盯柳巧她们有没有私藏赏钱,我戳了窗户纸朝里偷看到的。”
桂音嗯了一声,对着铜镜笑了笑,眼睛里却满是凄凉酸楚。
她整理好妆面,也不理会乔四叶氏,只垂颈随许海出了偏门,前后脚走着,咿咿呀呀戏音先还有声,后来就听不到了。
园子里一条青石甬道幽深寂寥,幸隔十数步有盏点着的红灯笼,照亮两边种的梧桐,一树的黄叶子,如落花随风飘然坠地,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极不安的人怦怦心跳。
不远院门前,放着个炭火炉子,上搁的药罐,咕嘟咕嘟直冒热气,一个妇人蹲下,手握蒲扇,左右来回扇着火,夜色垂落在她瘦弱的肩背,也氤氲了她的眉眼。
许海站定,拱手作个揖,“大奶奶又在给大老爷熬药,怎不进院里?这种糙活还是让丫头来做吧!”
冯氏抬起头来,“若是在院里,钻得房内皆是苦药味儿,二爷嘴上不说,大老爷可是要骂人呢。丫头白日里忙不停脚,我让她们歇去了。”
许海赞道:“大奶奶菩萨心肠,大老爷的腿定能早日得康健。”
“承你吉言。”冯氏笑了笑,瞧到他身旁的桂音,有些奇怪地问:“这不是在前厅唱戏的小花旦么,你要带她哪里去?”
许海应声回答:“三老爷五老爷在东楼摆筵席款宾客,冷清得很,命我领她过去唱曲助兴,热闹热闹!”
冯氏温善地劝道:“唱两折就放她回去吧,小小年纪也是可怜。”
许海只笑未答,作揖告辞,不再多做耽搁,领着桂音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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