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夏凤这才想起来,是不是该喂鸡了。
在车间的流水线上做缝纫女工,占据了徐夏凤从青年到中年最好的这段时光。出生于农村,成长于农村的她已经不太记得农活是怎么做的了。但喂鸡鸭这样平常而琐碎的小事几乎是刻在脑海中的。
徐夏凤挖了一勺米,将鸡从鸡棚里放出来,几十只大大小小的鸡争先恐后的从鸡棚里冲出来,围在墙角下食槽边打转。
徐夏凤将米洒在食槽里,鸡争相挤到食槽边啄了起来,几只小鸡被挤到外面,吃不到食,急的唧唧直叫。
徐夏凤用脚撩开几只大公鸡,看着小鸡围在食槽边吃食,她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暖意。
握在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徐夏凤瞄了一眼,是方志扬发过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老爸进手术室了。”
徐夏凤的手一抖,碗里的米全部洒在了食槽外,她顾不上去扫,像是在看着那群鸡,又像是没有在看,整个人如坠在云里雾里般茫然。
家里很安静,吃饱喝足的鸡鸭连叫声都懒得发出来,徐夏凤只能听到挂在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徐夏凤在堂屋里转着圈,就像是困在钟表里的指针一样,她觉得自己找不到出口,她知道自己找不到方向,为了不那么心慌,她只能一圈又一圈的走着。
以前在流水线上忙的天昏地暗的时候她曾无数次的想过,要是有时间了自己要做些什么。她该躺在床上刷一整天的手机,或者是看一整天的电视剧。可是现在真的有这样的时间,她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她拿着手机,却不想打开,里面的东西能有些什么意思呢?
心实在慌的时候,看些什么都不能稳定下来。
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父母逝,人生只剩归途。徐夏凤说不出这样的话,她只明白“娘在家在”的道理。
可是,如果父亲不在了呢?那就再也没有人会在她感慨时光易逝,岁月催老的时候用浑厚的嗓音笑道,“只要有他在,她们就永远是孩子”这样的话了吧!
徐夏凤的眼眶有些湿,虽然家里没人,但她还是左右看了一下,才抬手擦去眼泪。
她不能哭。眼泪是弱者的借口。这句话如雷霆之音在徐夏凤的心里响起。
她不能哭,徐成良现在是躺在医院里,但是医院已经安排手术了,他的手术会成功的。哪怕是真像医生说的那样,他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吃饭拉屎都需要别人帮忙,但只要他在,她还能喊他一声“爸”。
只要他在,她付出多少都愿意了。
徐夏凤没什么胃口,热了一碗冷饭吃了几口,对付了一餐。
徐夏凤本不是个会在口腹之欲上委屈自己的人,这一点她十足十的像徐成良。徐夏凤笑了一下,眼角却溅起了泪花。
那个给予她生命的人,那个养大她的人,那个帮她尽到做母亲的义务的人,他现在正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知。
徐夏凤在灶台前蹲下身体,捧着脸大声的哭了起来。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哭过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她曾经无比厌恶眼泪,现在却把自己的伤心,难过,和彷徨全部交托了给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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