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瑟没想到祸端来的这么快,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带岁岁回宫;她绝不愿来皇宫再寻许攸;她宁愿当年自己不是行山的一株忍冬,也从没与那少年做过约定。
双瑟听闻太子落水,不顾身份的用了法术冲到湖边,一跃跳进冰窟里。她眼看着岁岁在她面前越沉越深却怎么也抓不住,冰冷刺骨的湖水包裹着她全身,让她几乎麻木到失去知觉。
今年冬天,真冷。
天宥十一年初,皇后诞下一子,取名许晟。二皇子许晟为皇后嫡出,立为太子。同年,大皇子许熠溺亡。
这是天宥年间最冷的一个冬天,雪好像没断过似的下着,好几处地方都遭了雪灾。
双瑟觉得好像春天永远不会来了,整个世界,连同她的心都被雪覆盖了,没有温度也没有色彩。
“方婠才是杀害岁岁的真凶。”双瑟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那天岁岁落水再救起时,身体已经冰凉僵硬。双瑟脸色发白,双唇颤抖,她当场就把怂恿太子滑冰的妃子丢进了湖里,照看太子的宫女太监共八人,统统赔了葬。
“德妃被你当场推进湖里致死,问责斩杀的下人共九人因他而死,你还要怎样?”许攸看着眼前陌生的双瑟,她从来都温文恬静,善解人意,这么多年来从未无理取闹大发脾气,除了这一次。
“许攸,岁岁死了对谁好处最大你还不明白吗?方婠狼子野心从你们成婚第一天你也该知道了!”双瑟没想到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对自己下手了,德妃为什么会怂恿太子滑冰,她在此之前才去私下见过皇后!
这些没人知道也没有证据,但是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双瑟的眼睛,她亲眼看见的。
“双瑟!那天皇后正在宫里养胎,她临产在即怎么会有功夫害人?岁岁的死我也痛心啊,可是,你不能一心报仇伤及无辜。”许攸哪怕痛失一子,但仍有着帝王的理智和清醒。
“因大皇子一人,你要再害多少人失去性命才肯罢休?传出去,皇子的命是命,其他人就是草芥吗?”
“好,好,真是好皇帝心怀天下,你不信我没关系,但是方婠必须死!”双瑟步步后退,言罢夺门而出。
双瑟用了好久才接受那个心容天下却让自己在他心里偏安一隅的帝王许攸。
后来,那些许攸不在的日子,岁岁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和岁岁在一起的日子岁月静好,没有权势纷争没有尔虞我诈,那段日子让双瑟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的道。
可是现在,一切都轰然崩塌。
“方婠,我没想和你争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殿内没有别人,方婠神色如常,对双瑟的质疑供认不讳。
“我也没想和你争的,当初皇上也没想要争的,可是世上哪能事事如愿?我不争,死的就是我。你要当真淡泊名利,追求安逸,就该早些离开这宫闱。”
“是,我是要离开,走之前,为岁岁报仇!”双瑟目光一凛,飞身上前。
半截青丝散落,一支金簪落在地上,金玉相击发出脆响。
这一切早该结束来了,或许,根本不应该开始。
天宥十一年,大皇子溺亡,惠妃患上癔症,送入道观休养。
同年,皇帝大病一场,痊愈后醉心于修道炼丹。天宥十五年,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自请为太上皇,年幼九岁太子许晟即位,皇后方氏垂帘听政。
方婠不仅没死,还终于得偿所愿,好一个垂帘听政,好一个权倾朝野。
那日,双瑟被顷元阻止,没能手刃方婠,最后以难忍丧子之痛,患上癔症为由在这道观中被软禁起来。
大皇子死了,惠妃疯了,皇帝病了,于是方婠顺理成章的扶持着自己的皇子坐上了皇位。
到头来,除了方婠所有人都输了,许攸是,双瑟也是。
天宥十六年冬,许攸已经缠绵病榻整整一年,他自知时日无多,来到了从前修法的道观。双瑟看着病床上消瘦垂死的许攸。
若是岁岁还在,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和自己初见许攸时一般大,一定也是翩翩少年郎。
双瑟走近床榻,她心里怨他,让害死岁岁的真凶至今逍遥法外。自己抵不过他的江山万民,岁岁也抵不过。
可是,双瑟在床边坐下,离他这么近好像离这一生一世的过往也那么近,心里的怨又被过往的温情掩盖了。
许攸抓住她的手望着她端详许久:“岁月当真不曾蹉跎你半分,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如初见一般。”
双瑟笑了笑,早就变了。
当初她还是那个一腔爱意,情深似海的忍冬花,只幻想着这一世是自己陪他走到白头,如今,竟是看着他想恨恨不起来,说爱,也不似从前那么纯粹的爱了。
“许攸,说到底你还是爱苍生,在我和你的道之间,你从未给过我机会。”
“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若有来世,我不要江山,只要你。”
“我想要的只是普通的日子……”
“有一处小院子,墙上种满忍冬花,院里种上花果蔬菜,养些鸡鸭,就我们一家三口,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眼中只有彼此……”
双瑟说着就好像已经成真了一样,微微笑起来,她所想的就是第一世许攸不是和凌霄,而是和自己,那个孩子就是岁岁,一家三口正如自己第一次撞见的场景一样,简单又幸福。
双瑟向来所求不过如此,但她为了许攸,踏入这深宫冷院过上自己最反感的生活,原来一开始就错了,这一世,两人所追求的根本就是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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