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绕着小院小跑了五六圈,稍稍活动一下筋骨,伸展罢了,炉上煮的杂菜粥也咕噜滚起热气。
轻轻吹开搪瓷碗上萦绕的热气,囫囵几口咽下半烫的粥,切成细块的青菜粒子在齿槽一磕间绽得酥脆,小小一砂锅杂菜粥下肚后,满嘴的清甜留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些荤腥。
填完了肚子,年三十推户出门。户枢和落时接轧时厚声闷响,檐上的老猫再度受扰,一脸郁闷地挠了挠屁股,另寻了个舒坦姿势接着睡下。
年三十轻轻合上门扉,旁里寻了根恰好的木棍一挑,便算上好了锁。
掩在翠竹林子里的半大道观不知几年前便给废弃了,观里的道士也早寻不见,好好一座石堆砖砌的庄子就这么破落了大半,只剩下年三十一个人住在东厢的偏院里头。
年三十绕过坍倒的景墙,穿过漏了顶的回廊,跨进中堂。正堂上的神坛供奉着三清,右侧则是左手操蛇右手持剑不怒自威的真武荡魔大帝,而左侧则是缺了半身,只剩下法座半尊,辨不清是哪位尊神。
三清座前的供桌上立着一个小铜炉,并无贡品,只斜斜靠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年三十径直来到三清座下,先是向着左右两旁的尊神深深一揖,随后对着面前三清长拜。
“神仙老爷在上,请保佑弟子今天顺顺利利拜进仙门,也不枉小的给您几位老人家供了那么久的香火。”
碎碎念叨几声,语罢年三十起身又是一拜,随后从供桌底下掏出自己搓的土香点燃了,歪歪斜斜插在香炉里。
年三十搓香的手艺自然是无法恭维的,三个红点忽明忽暗,一股艾草的清香在破旧的道堂里四散开来,至少土香燃着一半还不会灭掉。
心诚则灵。
年三十又是念叨了一阵,随后毕恭毕敬地将供桌上的红色木牌请了下来,捧在手中。
木牌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捧在手里却颇有实感,其上纹理蜿蜒折返,迎着光还可以隐约看见一点流萤沿着纹理游转,没上过漆却是鲜艳的枣红色,单是拿在手上就令人心气不惘,六神不惊。
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年三十手捧着木牌站起身来,对着四方又是一一揖礼。随后掏出一块浆洗干净的布绢将之细细裹得严实,紧贴着胸口揣着,迈步便走出了中堂。
中堂到观门之间倒是坦途,只不过青石板铺的路面上斑驳爬着几处青苔。庭院中央是两色鹅卵石铺成的太极鱼图,左右两侧盆景、假山、流水、八卦井一应俱全,堂口与大门之间还树着一面萧墙。
若是有通晓堪舆之人见了,说不得要赞上一声好布局。
年三十径直穿过庭院,转过萧墙,快走几步便出了道观大门。
此时恰好日出三竿,山林间的雾瘴业已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许水汽还在树荫下弥散。
年三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随后便迈步,沿着蜿蜿蜒蜒的山路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山下走去。
道观门前的山石上,一只瓢虫挣开了翅翼,轻缓地飞过院墙檐角。
年三十愈行愈远,道观在他身后也慢慢变小,最后在一处拐弯时消失在了竹影中。
“三十哥——”
且走出山脚,还没行至镇里,年三十便远远听见了几声呼唤。
复行几步,待出了林子,便看见牌坊边官道旁几个孩童在手舞足蹈。
“来了!”
年三十沿着石板路快走两步,就来在了镇子边上的牌坊口。
“三十哥!三十哥!”
见得年三十到来,几个半大孩子带着一群孩童当即围了上来。
“三十哥!我爹在祠堂那边等着你呢!”
领头的一个孩童朝着年三十招手,身边一群孩子也跟着一起招手呼唤。
“三十哥!镇长在祠堂等着你过去啊!”
“行!”
年三十也大声招呼,一边说着一遍加快了脚步,绕过一帮孩童加快脚步穿过了牌坊街,往镇中心的祠堂快步走去。
“三十哥!我的豸兽呢——”
带头的孩童突然想起了年三十的承诺,大声呼和着年三十的名字,然而年三十此时要事在身,只得大声回应道:
“等会儿我交完差事回来再给你们拿来——”
年三十轻车熟路,只稍片刻便半跑着来到了镇中心的祠堂。刚跨入门槛便听到了镇长的声音。
“三十啊——你怎地现在才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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