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风拨开挡在面前的几名军士,来到高洋马前,凑近了低声对他道:“这十万灾民绝不可留在渤海,否则必死无疑!”高洋闻言吃惊的俯身低声问:“先生为何这样说?”
慕容风面色凝重,轻声道:“灾民不走,丞相必败”。
慕容风的这句话,让高洋浑身一震,一时没想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看向慕容风的眼中满是疑惑。
慕容风只好又压低声音解释道:“公子需知,眼下晋阳大战在即,这十万张饥民的嘴,无论在哪一方,都是个极大的拖累:赈之,则必分军粮;不赈,则必生民乱。这些饥民一旦入洛,元修势必投鼠忌器,不敢轻启战端;再不济,至少也可以拖延他一些时日,可若是饥民滞留渤海,这形势便立时逆转了,丞相也会由此陷入两难,如若此时元修出兵,丞相内忧外患之下,焉有胜算?此外,渤海自古盛产盐铁,而不产粮,饥民滞留渤海又岂有生机?那洛阳却是中原腹地,土沃粮丰,去了洛阳,才是他们最好的活路,也是一举两得。”
经他这一提醒,高洋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些济州饥民,早已成为了帝党与爹爹一系间厮杀博弈的棋子。
他仔细琢磨着慕容风的话,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两方大战在即,济州却突然冒出十万饥民,这之间莫非真的仅仅只是巧合?再联想起方才在饥民中大肆作恶的廷尉丞那什勒,受兄长急调而至的段叔和眼前这些如狼似虎的殷州军,以及前日突然潜至将军府的刘景……一股无名的寒意渐渐从高洋心底慢慢爬上了他的脊背。
他隐约的感觉到,似乎有一张由无数或明或暗的势力交织而成的大网,已将他和这十万饥民,还有原本平静的渤海府城困于其中……
“公子?”马下的慕容风见高洋痴痴坐在马上,脸上神色阴晴变幻,似乎浑然已忘了自己正被百余饥民环视着,忙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低声唤道。
“啊?!先生做甚?”被慕容风这番提醒,高洋才猛的从回过神来,内心却依然在极度的震惊之中。
慕容风见状只好用眼神示意他环顾一下四周饥民,出言提醒道:“还请公子尽力安拂饥民,使他们速速入洛。”
闻听此言,高洋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正在干什么。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强自稳住心神,便又大声对一众黑压压的饥民喊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安静!”“安静!”在众军士的协助呼喝下,现场哭泣跪拜的上百饥民,再次迅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直直的看着那名骑在马背上的华服少年,心中揣测着他到底会说些什么。
“诸位良善,本公子可以做主,让尔等留在渤海,但有一事还需事先言明:尔等应知,渤海土地苦咸,因此自古此地主业便非耕种,而是盐铁;更不消说,现今此地既无荒地亦无余粮,且朝廷既便放赈,也只会赈到济州,断没有将赈济派送到这数百里外的渤海来的道理。我也不瞒大家,现今渤海府仓存粮,也仅能为尔等十万口供应几日之用。尔等若决心要留在渤海,当思量数日之后,又该当如何?难道仍要重陷今日此景?”高洋尽量用最简单直白的话,缓缓的将走与留之间的利害关系向一众饥民讲清,但却是句句紧扣饥民心中的权宜算计,效果远比一般的道理宣讲要好得太多,引得一旁的慕容风不住点头。
接着,便看高洋手臂猛的一挥,指向西南洛阳方向大声道:“从渤海到京师洛阳,也就五日的行程,脚力快些,三、四日便可到达。洛阳是中原腹地,自上古时起,便是粮物丰足之所。我听说洛阳去年大熟,就连寻常富户家中地窖也是堆满积粮,且前些年洛阳战乱不止,以至附近无主荒地颇多,却土地肥沃,改荒为耕只是朝夕之事。将来无论是在富户家为仆为佃,或是向官府报备自开荒地,都是轻而易举,断不至饿死于野!更何况,洛阳乃是天子所在,当今天子,便是小子的姐夫,为人宽厚,笃爱百姓,所以家父高丞相才调派殷州军千里来援,只为协助尔等尽快迁往洛阳避灾。现在,是去是留,尔等自行定夺!我就在这里,等候尔等决定”。
这下,灾民中顿时便如同炸了锅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人群渐渐围聚在几名五十余岁年纪的老者身边。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一名老者被两个小伙子扶着,颤颤的走到高洋面前,跪下道:“二公子,草民等商量出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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