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四,三节合一,现任国师在为容夕定下这个日子北上抗番后,在云光殿内摘下了玉冠,便辞官还乡。
南蜀火把节,大野南西南火光一片,主战火运旺;
雷祖会之日,街头巷尾飘来糖面之乡,象征粮草充盈;
最后,这蜀地二王庙庙会,祭祀治水功臣李冰,歌颂止水,白贤王蕃地为蜀郡,契丹王名为禾,禾蜀水,现任国师取日于此,是为祈祷白贤王能一路火势烧到北番。
至于国师辞官之事,民间有传言是大野即将因此战易主,又有传言是国师已是古稀之年,年事已高,还有传说是从此以后玄祖定长安,明光宫仙台已无需国师定事……各种版本,众说纷纭。
但白贤王这次,是真的出发了,他还带着她那两个月前是妖女身份的发妻,全长安方术界哗然,他们一直不认可“妖女变玄女”的说法,妖女就是妖女。
但百姓,着实放过了她。
从十七年前鹿燃歌出生当晚,金天府门口举满了火把要将妖婴烧死的满街人,到如今玄女随夫北战时,朱雀大街两旁站满了捏着自家所种花朵送行的善民——都因鹿燃歌平日里常去庙宇里好接济,帮助了不少人。
坐在不倦茶楼二楼的马渊,见了不禁感慨起来:“燃歌出生那年,我才十一岁,我清楚地记得府门前以被百姓点燃的牌匾,连侯爷……都在那夜差点杀了她。”
“百姓欲望简单,最能对事不对人。”苏琴放下了茶杯,她瞪大了双眼,看着那脚下的军队和百姓,对她而言,今日的场面对她此生而言意义不可估量,能从一千五百年后来到大野目睹亲王出征,还是那自古以来评价褒贬不一的松形鹤骨的白贤王出征,死亦无憾了。
在这叠叠重楼如跂斯翼、如翚斯飞的大街上,容夕正在那千匹良骑的末尾,他满身银甲,面若冰霜。
他左手抱着银盔,右手牵着马绳,双臂恰好环着怀中的鹿燃歌,而她穿着金色锦衣,脑门前披着金色额饰,披着长发,一副西域女子的装扮。
两人胯下穿戴着金色马铠的天马樱环,两眼透过那马嚼子,亦是眸神冷峻,神武无比。
“妙哉……”苏琴的两眼已经将那朱雀大街上出征的大军看直了。
再往后望去,只见白贤王的身后,尽是士气高昂,穿着银色盔甲的雄武大军,他们排列整齐地跟在后面,每一脚步履之声,都掷地有声地振奋着人心。
再往后就是押送粮草的军队,和几百铁骑。
“这上野叱云军果真如史书上所言,气势威武,雄壮浩大!”苏琴不禁感叹,就差扒着栏杆将身子探出去了。
“上野?史书?”马渊眯着眼瞧着他早就觉着不对劲的苏琴,“公主何意?”
苏琴这才回过神来,由痴转醒:“噢,我说的是大野和民间小说,马渊,我嘱咐你的事,今晚务必记得。”
马渊迟疑着点了点头,他想了许久,待大街上容夕和鹿燃歌临近时,他才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荷包放在了桌上,移至苏琴的面前:“公主,这是燃歌昨夜托奴婢交给我的东西,说是要交到你的手上。”
苏琴轻轻将那荷包打开来,是母亲留给姐妹二人的那对夜光玉镯。
她还留下了一张字条:姐兄为青衣所做的一切,燃歌感激涕零,姐兄的玉镯为救小妹遗失,小妹未曾见过阿娘,姐兄比小妹更需要阿娘的遗物,此去北番,勿念。
她张了张嘴,目光瞟向了脚下此时恰好的鹿燃歌,只见那唇红齿白的“妹妹”,今日气色不太好,却抬头望着自己盈盈浅笑。
苏琴自知不是金芷鸢本人,只是穿越来大野,做了个替身而已。
她不禁长叹一声,若是收到这纸条的是那早已被行刑的真正的沉鸢公主,不知公主看了,会怎样。
“小妹!小妹!”
天马樱环跟着千骑快到那洺城门时,一个声音叫住了鹿燃歌。
她在容夕怀里焦急地环视着四周,军马正继续往前行,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那声音是亲人声音,只有亲人会如此叫唤。
她自幼家中只有姐兄,亲缘单薄,此次远行生死难料,这亲人的叫唤,令她一下子慌了神。
“小妹,小妹!我是长兄金赏啊!小妹!鹿燃歌!”
她循声望去,竟是那朝中太仆!
以往她被皇后约去桂宫吃茶点时,曾见过他。
那时他到宫内是有关于军马的急事禀报,却被在湖边逗鸟的皇帝容云霆不耐烦地拒了,他暗淡着眼神离去时,无意中与一旁吃饼的鹿燃歌眼神交汇,她望着他仓促地一笑,他却忽然表情凝重地扭头离了去。
鹿燃歌看着路边骑着马追着军队的长兄,她焦急地回头望了眼容夕,容夕与她对视了几秒,便勒停了胯下的樱环,一下子,身后那气势磅礴的六万人军队立刻驻了足,瞬时,两边的百姓也愣了神,长安城此时一片寂静,唯有长虹之上,空灵的几声鸟叫。
金赏见军队停了下来,手忙脚乱地下了马,他颤抖着双手,抱着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金赏满眶晶莹地看了看家妹,又恳请地望着容夕,嘶声道:“望白贤王护臣妹周全,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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