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带我们到这乱葬岗做什么?”若真是遭其算计,定叫他血渐三尺。
“去找鬼医啊。”疯汉焦急道。
“鬼医怎会住在乱葬岗?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住?再信口雌黄我便当真杀了你,快说,你赚我们到这里做什么?受何人指使?”丁勉还有些虚弱,一连说了这么多,汗水也不断的从额间沁下,日间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断不可再遭了奸人的道。
疯汉暗暗叫苦“鬼医鬼医,当真就住在这乱葬岗,不然怎么叫鬼医啊,他不住在乱葬岗,难道还住在王宫大院中啊?你看,那前面便是鬼医的去处。”
丁勉顺着蓬头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大大的坟包,坟包周边用大理石包裹着,坟前的墓碑足足有一人多高。
“这墓穴的主人生前定是声名显赫之人。不对,若真是声名显赫之人怎会葬在这乱葬岗,难道真如他所言,鬼医真住在此处?常闻江湖各色奇人,若真有此事,倒是自己孤陋寡闻了。”想到此处,丁勉将刀缓缓撤下,他没有回车内,而是跟着马车走了起来。
疯汉长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当真是有苦难言。
行不多时,便到了那大墓跟前,疯汉跳下马车,担起两坛好酒,向着坟墓走去。
丁勉接过车上的孩子,紧随其后,这时才看清墓碑上赫然写着的三个大字‘回春堂’。
只见蓬头男子在墓碑上胡乱点了几下,墓碑突然移形换位,现出下面的一个幽暗狭长的地道。
“难道他就是鬼医,或是鬼医的家仆,不然怎会知道这开关的法门,难道自己错怪他了?”丁勉竟然开始内疚了起来。
丁勉跟着蓬头男子缓缓行进,地道上用铜灯点缀着,能看见上面雕刻着各种奇异的花鸟鱼虫。也许这些都是药材吧,过不多时,丁勉只觉豁然开朗,这阶梯的尽头竟然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
这大厅的墙壁、穹顶皆用大理石砌成,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百余颗的夜明珠,也都雕刻着些精致的花纹,更甚于王宫大院,虽处地下,却一点不显得昏暗,不知用的什么奇异手法,竟没有一丝潮湿发霉的气味,反而空气中还浮着点点药香,“居然有风。”丁勉有些吃惊,难怪自己一点不感到憋闷,“当然得有风了,不然该怎么住人啊。”丁勉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钟宁也是吃惊不小,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连最近的小镇,自己也才去过几次。
大厅的门前两旁贴着一幅对子,右边写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左边是:“一命不救,胜造七级浮屠。”中间上书:“救也不救。”
丁勉看着这幅对联,心中又多了几分不解,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行三人,缓缓进了大厅,中间靠着墙壁安放着一张条案,上设一个长生牌位,金炉焚香,点点清香扑鼻而来。条案之下有一张方桌,几把太师椅自方桌两侧依次排下,造型精美,看来也都名贵的很,中堂上挂着一副龙飞凤舞的草书大作,赫然竟是张旭的手笔,大厅的两边是两间花厅,以作医人,待客之用。大厅的尽头有一扇小门,门上雕刻精致,绝非凡品,想必是鬼医常百草的卧房了。
自己活了几十年,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单是这些名贵的家具、书画便不知要耗费多少银两。这富丽堂皇的地下房屋更不知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了。只是这里的富丽堂皇、利落雅致和那蓬头垢面的男子实在不搭。“难道他真的是鬼医?怕是不会错了,此间只此一人,哪里还有其他人?”丁勉思忖道。
“常先生,鄙人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丁勉感到有些歉疚,双手长长一揖。
“什么?你就是鬼医常百草?”钟宁显然吃惊不小,纵使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钟宁还是不能平静下来。
“怎么?不像么?那常百草该是什么样子啊?”蓬头男子盯着钟宁,看的钟宁手足无措,浑身的不自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像、像,常先生居于此处,其也定是个放荡不羁之人,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他本想说“这幅尊容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但稍加思虑,便觉得无礼,便没有说出口。
“你也不用拍我的马屁,你来此也只不过要我为你治伤而已。”常百草一收疯癫形态,严肃的说道。
“实不相瞒,我因中那尸毒,只怕时日无多了。”丁勉缓缓道。
“要是我不愿意治呢?”常百草语气发硬,一语浇灭了两人热切的期望。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治却不给丁叔叔治病?”没等丁勉答话,钟宁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之前对他的一些好感也都烟消云散,向着常百草大声叫嚷。
丁勉拉住身旁的钟宁,蹲下身去,摸了摸钟宁皴的发红的小脸,安慰道:“世道有常,我和人家萍水相逢,哪里有定要救治的道理。”随后起身向着常百草长长一揖道:“并非本人惜命,我此生手上沾染太多鲜血,本是死不足惜,但是使命在身,但愿先生能赐下两日,待到事了,定将这条贱命交与先生。”丁勉想着这鬼医若无意相救,断不会将他们领到此地,若是囿于昨日杯酒之事,只要能暂缓几日,但死何妨。
“我治人但有活死之分,焉有半死不活的道理?”常百草铁脸大怒,转身轻喝,非不是他信不过丁勉,只是于他来说,不救便是不救,若决定救得此人,就必定需救得人活,那此人就万万是死不得的。不然他鬼医的名头也不会响彻江湖。
丁勉一时也是没了办法,他一脸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微微抬头,突然看见那长生牌上的几个大字“开山剑杨觉大侠长生排位”,他刚入此地,只惊叹于此处富丽堂皇,却不曾细细去看这牌上所奉。目光一扫之下,心中一惊,寻思:“这鬼医于这杨觉设此长生排位,想必杨觉必是有恩于他,若是如此,这事恐有转机。”当下言语不惊,面色平淡道:“先生若不愿治,本也无话可说,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先生答应。若是先生愿意将这孩子送上断剑山庄交与杨觉杨大侠,丁某情愿自绝当场。”鬼医形似疯癫,但他与孩子无多大相干,交与他正可避开耳目,若能应下这差事,将这孩子送往断剑山庄,自己又虽死何憾。
“杨觉?你和杨觉什么关系?司命?你是丁勉?”常百草听到杨觉,便重新打量下丁勉,这才注意到丁勉手中的名刀司命,昨夜一出手,鬼医心中也是疑惑,当下云拨日出,于是心中一激。
“正是在下,我和杨大侠也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交。”丁勉还是一脸平淡。
“好,既是如此,我便答应你,护送这孩子。”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多谢成全。”丁勉心中一喜,话罢“苍啷”一声,刀已出鞘,若不是常百草及时阻拦,只怕要命绝当场。
常百草也是惊的一身冷汗,他没想到丁勉真会这样做,也没想到他的刀会这样的快,纵使自己及时阻拦,刀还是架上了丁勉的脖子,划破了颈上的皮肤。“丁大侠也不必早早寻死,我这尚有两坛上好的竹叶青,醉死鬼总好过刀下鬼。”
“好,多承先生美意。”丁勉放声大笑,能在死前再醉上一回,实在是让人没法拒绝。
而一旁的钟宁却没有这么潇洒,他早已被刚才丁勉的举动吓坏了,脸色惨白。丁勉蹲下身来抚了抚钟宁的脸,笑着道:“能选择自己最爱的死法,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只是以后,丁叔叔不能再陪你了,以后杨觉他会好好照顾你,教导你,你以后也许能成为一代大侠呢?”钟宁并没有说话,眼中的泪水早已决堤,昨天自己爹娘死了,丁叔叔才将自己从坏人手中救出,现在也要死了,为什么他们都要一个一个的离开自己。他呆过一阵,慌忙回神,轰然的跪倒在鬼医的面前,哭道:“伯伯,好伯伯,求求你救救我丁叔叔,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常百草摇了摇头,并不理会,进去花厅,良久之后,提着一坛美酒走了出来。他自桌边坐下,替丁勉斟满一碗酒,说道:“这酒不知丁大侠敢不敢喝?”
丁勉看了看碗中的酒,发现酒色泛黑,浑浊不堪,品相确实不敢恭维。酒中透着一股酸臭味和酒本身的清香味,说不上的什么味道。“反正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只见丁勉大笑道:“先生请人喝酒,未免太小家子气了点。”丁勉将碗中酒倒入坛中,转瞬之间竟将一坛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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