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玖小心地打量她,她看上去很狼狈,发丝凌乱,衣裳破得像是布条挂在身上,应该也不像个胆子大的人,这会儿还后怕地抖成了筛糠子。
不过,苏清玖却还是有些欣赏,这丫头,刚才就是再怕,却也知道在关键时刻按住苏齐的头,不让他回头看见苏清玖,还给她制造了宝贵的机会,能有这份机灵劲,孺子可教也。
“你是新来的丫鬟?我记得在畅春园见过你!”苏清玖过目不忘,记得祖父为了她的及笄礼,半个月前特地从牙婆那里添置了一批丫鬟,这个丫鬟便在其列。
“是……是的,我……奴婢……奴婢是逃难来的,一个月前家里遭了水灾,全家便只剩下我一个了,无以为继,才卖身糊口的。”
“我记起来了,你叫春儿?安吉人氏。”
“是……是的!”
苏清玖道:“我记得你。管家叫你在畅春园里洒扫。这狗奴才也未免太胆大包天了一些,跟我走,去找爷爷评理去。”
春儿满是惊慌,听到要去找老太爷,顿时就抽泣了起来,拉住苏清玖的衣袖,不让她走。
苏清玖只当她是担忧,“不必怕,爷爷一向公允,不会偏私,此事,你我皆是受害者,理当一同前往。”
春儿哭声不止,忽的就跪了下来,小声道:“三姑娘,别去,老太爷……老太爷……他没了?”
苏清玖惊了一下,一时不曾反应过来,脑袋里嗡嗡嗡地响着,耳边又是春儿不住的啼哭声。
她脑中忽地有一根弦续上了,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不觉间,已经捏紧了拳头,眼眶微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苏清玖强装冷静地说道。
就在刚才,她亲手打晕两个禽兽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一些害怕,像个小女孩,急着去找爷爷诉苦撒娇。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那些忽然一点儿也不重要了,心头有了更为强烈的不安,像黑暗中的一双手,把她牢牢按住。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苏清玖鼻子发酸,倔强问道。
春儿低声抽泣,小声说道:“宴散后,管家让奴婢把园子扫一扫,奴婢便独自一人去了。中途,听见遇秋亭里有响动,就瞧了瞧,谁知发现老太爷和老太太在那里,他们似乎发生了些口角,老太太猛地一推,老太爷就掉进荷花池里去了。奴婢正要呼救,被大老爷给拉住了。之后就被他们绑到了这里,老太爷他怕是不成了。”
一听这话,苏清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丢下春儿,如离弦之箭,猛地冲向畅春园去。
暴雨将下未下,五月的天属实闷热,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厚重的云层黑压压地翻滚着,抬头望去,似乎已经触及了远处的屋檐。
霍的,闪过一道白光,照彻黑压压的云层,那光线从云层深处散发出来,几乎能窥见墨色腹中剧烈的翻涌,像是两条巨龙隐在其中,剧烈交战。
不一会儿,耳边便有了剧烈的轰鸣。
苏清玖的神色也如那乌云一般阴沉,在这寂静的宅院里狂奔。
曲终人散,畅春园早已经没了人声,一路畅通无阻,不消一会儿,遇秋亭便在眼前。
祖父爱莲,人尽皆知,不因其他,只因为苏清玖的亲奶奶,也就是祖父唯一的妾室王氏名字里有一个莲字。
王爱莲,取自周敦颐的《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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