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道士正欲挥下的刀停在了半空,循着音,人群中让出一条路,崇盛和道士双目对视。
“你这外乡人,难道要做这女瘟的帮凶?”
“不!这女瘟的肉有毒,如果吃了就会感染瘟疫,而这小童乃是女瘟之子,献祭给黄梅老祖,恐怕会惹他老人家不快。”崇盛面带笑意,一脸真诚的说道。
“你在这里妖言惑众,看来也是这妖物的同伙,来呀!大家一起把他绑了,生吃了他!”道士的话似有魔力一般,说完崇盛三人便被村民团团围住。
“道长,借一步说话。”崇盛也不管围攻上来的村民,只是笑着向道士走去,接着在道士耳边耳语片刻,道士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
“乡亲们,原来这是我的道友!都是误会,大家切莫无礼。”道士未等崇盛说完,便似宣告一般大声说道。
村民散开,变得恭顺。
“我这位道友神通广大,他愿意拿出三头牛作为祭品献祭,另外每家每户都可以得到三两银子的补恤。明日咱们只需将这女瘟和妖童赶出泽毓村,瘟疫便会烟消云散。”未等道士说完,人群中传来欢呼声。
“道友,今夜天色已晚,要不和我一起同去保长家休息一晚?”道士满脸堆笑的对崇盛说道。
“这女瘟祸害村民,今晚我想亲自看着,明晚赶出村去。”崇盛笑着拒绝道。
“道友,心怀苍生,在下佩服。不过,道友所说之事?”道士说着上下打量着崇盛。
崇盛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递给道士,道士赶忙装入怀中,哈哈大笑起来:“道友,那我们就此散了吧!”
崇盛点点头。
“来、来、来,都过来跟我领银子!”围观群众簇拥着道士,一哄而散,榕树下只剩下那一对可怜母子。
王佐上前为这对母子松了绑,母子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称谢。
“公子,你何必要跟这些畜生费功夫?”枯荣有些不满的说道。
“难道要杀光这些村民?久积的愚昧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枯荣也知这些愚民的无知和劣根性,无奈的摇了摇头。
“妇人,你且起来。今晚可否在你家借宿一宿?”崇盛扶起了还在地上感恩戴德的妇人。
“恩人,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带你们去。”妇人擦去眼泪,牵着男童低头弯腰在前面带路。
三间简陋的草庐,虽然家徒四壁,却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妇人安顿崇盛三人在竹桌坐下,便去灶房忙着张罗晚饭。孩童抱着一个木雕的兔子在竹桌旁兴致高昂的玩耍起来,年幼无知的他似乎已经彻底忘却了之前被绑缚的痛苦。
不一会妇人端着一大盘烤山芋,几个糠麸馒头走了进来。
“恩人,家里没啥吃的了,您凑合着吃点。”妇人一脸的尴尬和羞涩。
崇盛拿起糠麸馒头咬了一口,皱紧了眉头,养尊处优的他又怎能吃得下如此杂食粗粮。
“公子,要不我出去……”枯荣知道崇盛吃不下,正想出去给崇拜找些东西吃,但崇盛拦住了他,犹豫再三后,崇盛大口的咬起了糠麸馒头。
“不怕恩人笑话,孩子他爸前些日子走的急,送葬之后家里已经没剩下什么了。”妇人说着啜泣了起来。
“你们村有吃人的习惯?”崇盛吃完一块馒头,喝了一大口热水问道。
“以前没有的,近几年才有。”
男童盯着桌上的山芋看,崇盛微笑着递给他一个,男童欢喜的捧起山芋啃了起来,看到这里,崇盛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十年前,村子里发了旱灾,饿死了好多人,实在逼得没办法,大家便开始吃人肉,勉强度过了饥荒。劳动力变少后,庄稼的年景一年不如一年,前两年来了一个新县令,将田亩税改成了人头税,无论老弱病残都要缴税,赋税比以前十抽四时还要高。连年的天灾人祸,能吃的野菜都被吃光了,饥饿之下有些人家便……”
“便将那些老弱病残偷偷的吃掉?畜生!”枯荣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崇盛面色凝重,给了枯荣一个脸色,枯荣气汹汹的坐下咬起了山芋。
“那你也吃过人肉?”
“没有,恩人,村里不是家家户户都吃的!”妇人被枯荣吓到,低着头呢喃道。
“早就听说封国重捐苛政之下,民众有吃人的现象。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崇盛只觉胸内堵得发慌,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十年前那场大旱,孩子他爸的堂姐被当成旱魃被村子里的人吃掉,这是我们村第一次吃人。现在村子里发了瘟疫,王道士便说我是女瘟,要把我吃掉。”妇人泣不成声。
“这场天瘟应该是村民吃人引起的,之前我在一所大房子见到数十得了瘟疫的病人躺在里面,无人照管。”崇盛想起了之前那悲惨的一幕。
“那是以前刘地主家的房子,刘地主家死绝以后,房子便空了下来。瘟疫发生后,村里的人把得瘟的人丢到里面等死。”
“患了瘟疫不加以控制和医治,整个村子的人都会死绝,把瘟疫病患丢到一起等死,只会加重疫情,难道村里的人不知道?就算村里的人不知道,官府也不管?”崇盛一改往日的镇定自若,变得激动愤怒。
“知道又能怎样?有钱看病的人几天前就搬走了,剩下的除了李保长都是没钱的。与其天天挨饿,不如死了,也许死了才是种解脱。”妇人说着居然笑了起来。
“那李保长为何不走?”
“李保长是做马匹生意的,村里后山草场好,他的上百匹马就在那里养着,他怎么舍得走。”
“可是瘟疫再蔓延下去,他也是死路一条。”崇盛说着,突然听到一阵地动山摇的叫喊声。
“这是什么声音?”崇盛侧耳而听。
那声音由远而近,渐渐清晰:“抓旱魃!”村里敲锣打鼓乱作一团。
听见叫喊声,妇人显得惊慌万分。
“旱魃,那是什么?”崇盛看着妇人问道。
“我,我不知道。”妇人的眼神中难掩的慌张。
“哥哥。”一旁吃山芋的男童莫名其妙的说了句,妇人赶紧捂住了男童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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