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你不必遮掩,我无意管你父子得罪了谁。”聂仲由道:“我只问你,为什么不逃?”
遮掩?
李瑕瞥了聂仲由一眼,眼神颇为复杂,又有些无辜。
“我逃到哪去?”
聂仲由心想你隐姓埋名躲起来未必不行,前提是……吃喝住行就别那么讲究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聂仲由问着,又补了一句,“除了鸡蛋、牛乳,有什么真的想要的?”
“好久没吃牛肉了。”李瑕低声喃喃一句,反问道:“你这趟差办完后,能有升迁吗?”
“淮左或四川某路军中的副都统制吧。”聂仲由道:“你想要当官?”
“嗯。”
“给你谋一个两浙某县的主薄。”
聂仲由似乎是进步了,终于不再开口闭口“你爹娘在我手上”。
“不要,我和你一样,我讨厌文官。”李瑕道:“武官吧,但不要像陆凤台那种受人管辖的。我想要那种……到小地方独自领兵的,官小也没事。”
“你想从军报国?”
“这么说也行。”
“可以。”
“你能作主?”
“这件事是大功,这么说吧,我这个都虞候也是临出发前刚提拔的。”
“哦?”
聂仲由沉吟片刻,缓缓道:“此次我拿的虽是贾师宪的手令,但我其实是右丞相的人。换言之,这桩差遣是右丞相、参知政事,这两位宰执一起派我来的,且还帮吕太尉的办了一桩差遣。”
这么一说就颇为复杂了,李瑕又问了几句才搞明白。
贾师宪,李瑕倒是早就知道,这人在后世也十分有名,名叫贾似道,字师宪,如今任参知政事,相当于副丞相。
聂仲由对贾似道显得有些不尊敬,直呼其人的字号。反而是那位右丞相,李瑕追问了,聂仲由才说“右相姓程,讳元凤”,显得十分恭谨。
程元凤,如今的大宋右丞相兼枢密使。
据聂仲由所说,他曾是这位程右相的护卫、是心腹,又受两位宰执、一位太尉派遣,回去以后肯定能满足李瑕的要求。
一副引以为豪“你看我后台很硬,这事功劳很大”的样子。
但在李瑕这里,聂仲由这番话还不如别说。
李瑕反而感到有些失望,因为他一直以为聂仲由是贾枢相的人,且一直在猜贾枢相就是贾似道。
他不懂太多历史,但有一个朴素的道理,历上名气大的人一般来说比名气小的人厉害。
他隐隐觉得,这事看起来似乎是……贾似道出个手令,也许还只是个公事公办的手令,就把程元凤的心腹派到北边办事。事败了,死的是程元凤的人;事成了,功劳是贾似道的。
……
“若为大义,此行为大宋建功立业;若为个人前途,有两位宰执撑腰,必可满足你的要求。李瑕,你承诺会帮我办成这件事,我今日最后再问你一遍,我可否信你?”聂仲由又问道。
李瑕把眼中那一丝失望之色收了起来。
程元凤就程元凤吧,虽然比不了贾似道,但比起陆凤台、高长寿都不知高到哪里去。
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你把我从死牢里捞出来的,我说过,你给我活命,我帮你卖命。”
“那好。”聂仲由道:“我们这次去开封的目的,之前我都未与你说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蒙古必然要再次南侵了。”
“嗯。”
“北边有一个大世侯想要造蒙古国的反,打算趁我大宋与蒙古开战之时自立。他派了人到开封与我们接洽,介时会给我们重要的情报,且与我们暗中议盟……”
“不是张家?”
“不是张家。”聂仲由道:“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这是机密。两位宰执只吩咐我一定要把情报拿回来。是两份情报,一份是对方提供给我们的军情;另一份是对方与我们配合伐蒙的战略计划,皆对时局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若真这么重要,何不多派一些精锐?”
“我很精锐。”
“……”
两人说了许久。
最后,聂仲由道:“都虞候有战时整兵之权,我授你临时代替蒋兴之职。我们继续北上,勿要退缩,可好?”
“嗯。”
“你重承诺,我也是,信我。”
“知道了……”
~~
这日,待二人走到顾桥,李瑕远远就感受到高长寿那满是热切的眼神。
他知道高长寿是什么心思,但这显然已经晚了。
早起的鸟儿未必有虫吃。
彼此相见,还未说话,跑去前边探路的林子已策马疾奔回来。
“不好了,所有的官道都被封锁了,盘查得很严,我们怕是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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