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宾看向自己,沈园目光闪了闪,走近了些。
“宾王子……”
“何事?”没像往日一般打起精神应付他。
“您的氅衣落在琼华殿了……”万沈园说着将怀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季宾一愣,想起那夜,自己听到噩耗失了神智,哪里还会想起衣服?
“多谢……”拿过衣服,却发现另头被沈园攥在手中,季宾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见沈园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鬼使神差地,季宾想起了那晚唯一在身后扶了一把自己的人……
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抓过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
长清殿,令季宾意外的是,少年皇帝大红喜服还未脱下,就四仰八叉、毫无仪态地躺在龙床上。
新婚之日,为何没去皇后的寝殿?
殿内的人已被打法光,只留下太监顺禄。
“宾王子,陛下等候多时了……”见季宾进来,顺禄小声道。
季宾忙上前,准备屈膝下跪,却听李晋容似呢喃似的低语。
“父王在此殿驾崩,朕在此殿接过社稷重任,在此殿成婚……”他忽地坐起来,带着一股酒气。
“你说……如今朕成婚,就代表成人了,他们会放手吗?”
两颊微红,双目迷离,显然是醉话。
——却也是心里话,想必这也是他痛快答应梁太后,娶她的侄女为皇后的原因……
他们是谁?放什么手?
季宾自然心知肚明。
“陛下……”
季宾本意欲说几句不痛不痒安慰的话,但在看到少年皇帝满怀期待又迷茫的目光时,话到嘴边,又换了说辞。
摇头道:“怕是不会……”
李晋容有些意外,要知道平日里,季宾面对自己的问话只会嗯啊,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肯定的回答。
酒醒了一半,示意季宾继续讲。
“自古以来,权力如同猛兽,会吞噬一切人和事,如今‘他们’即将驯服这头猛兽,此时放手,岂不反被猛兽吞噬?”
“……这头猛兽,只有一人堪拥有,那就是皇帝!”李晋容一拳砸在龙床上:“其余觊觎权力者,皆是乱臣贼子!”
季宾心中一寒,他这是将自己的母后也算在内了……
“你今日既肯说这些,想必是有了想法?”李晋容起身,目光灼灼看着他。
“……陛下说得没错,不管是小臣还是小乐,如今能依靠的人只有陛下了……”季宾跪地,恳切道。
李晋容很开心,忙扶起季宾。
“爱卿快请起,说说你可有计策助朕夺回权力?”继而又保证道:“若有那一日,朕定当厚待于你,厚待小乐!”
季宾突然怜悯起面前这个少年来,身边全是自己的亲人、近臣,却比谁都孤独,看似至高无上,实则被关在笼中,否则不会因自己的一句投靠的话,就高兴不已……
然而季宾要的就是他的这个承诺,他安下心想了想:“小臣闻言,先帝驾崩之时,曾将陛下和社稷托付于三位大臣?”
李晋容闻言直摇头:“是啊,代王叔,散丞相……还有一位心腹大患万福年!”
“如今散丞相亡故,想要制衡万福年……陛下不想试试代王殿下?”季宾观察着李晋容的脸色道。
果然,李晋容沉默了。
季宾见状道:“其实……臣一直有个疑问,代王手握重兵,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尤其他还深得先帝信任,为何陛下从未将他考虑在可用之人范围内?”
“……离权力越近,有些人的野心就越容易被助长!”李晋容想到父皇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叔侄兄弟这些王爷拉进朝堂斗争中来。
季宾叹:“放眼望去,如今朝堂百官,姓万者已过半,陛下觉得,现在有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李晋容不言。
“陛下若想拿回权力,不可能一味蛰伏,势必有跟万福年撕破脸的那一天,等他注意到了陛下,还会维持表面和平吗?”季宾进一步道。
却在心里只叫苦,这一番劝说,可谓二十年来,自己才学智慧大发光的一刻,若还说不动他……
终于,李晋容将他的话权衡再三,艰难地下了决心,道:“人心隔肚皮,即便这样,我们应当先试探其心意,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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