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卷官岳清将一份卷子递给张若英,岳清是常熟县学的首席教授,他和张若英搭配审卷。
忙碌了一天,不知看了多少份卷子,两人都有点精疲力尽了。
张若英喝了口茶,从岳清手中接过卷子,一眼看见上面的卷号,笑了笑道;“是童子试的卷子?”
岳清点点头,“今年童子试考试不简单啊!实力都很强,这份卷子就算在成人解试那边也决不逊色,至少能排进前三。”
“哦?这么厉害。”
张若英倒有点兴趣了,他接过卷子细看,先看到的是议论文。
‘《春秋》每书诸侯战伐之事,必加讥贬,以著其擅兴之罪,无有以为合于义而许之者。’
“好!评论得透彻。”
第一句话便让张若英拍桌叫好,周围几名教授都被吸引,扭头望过来,笑问道:“张教谕,看到好文章了?”
岳清笑着替张若英回答,“是童子试的答卷,相当精彩!”
几名教授都有很深的感触。
“童子试考生确实很厉害,如果他们参加成人解试,这些考生至少要占去一半的举人名额,不愧是各县挑选出的少年天才。”
张若英无暇答复,他又翻到对策文,匆匆扫了一遍,心中‘怦!怦!’跳了起来,对策文中谈到了鄞县青苗法对农民的影响。
张若英很清楚,范宁他们一行就是去鄞县游学,这份卷子极可能就是范宁、苏亮和段瑜三人之一。
段瑜可以排除,段瑜的文章比较阴柔,这份卷子不是段瑜的风格。
苏亮的文章明快大气,风格倒相配,但他的才学写不出前面议论文那样高水平的文章,而且苏亮文章言辞犀利,就像一杆锐矛。
范宁则老成得多,范宁的文章不仅大气精炼,而且思维严密,滴水不漏,令人无懈可击。
张若英又翻到作诗,又是清新的农家风格,这几乎是范宁的招牌了。
张若英基本上可以判断,这就是范宁的卷子。
张若英点点头,赞许道:“此卷若参加成人解试,可夺解元。”
他提笔写下了自己的评论:文章有高壮深严之气,如铁城汤池,凛不可犯,堪称绝妙之文。
随即给了最高评分:上上甲等。
若赵修文审卷,或许他会稍微谦虚一下,给上上分就行了,但张若英的竞争意识极强,他知道自己稍微谦虚一下,很可能就会使范宁落榜。
自己按照规则打分,给高分并无不妥。
岳清点点头笑道:“卷子无一错字,可惜这只是誉卷,看不到书法,不过就从内容而言,确切称得上‘上上甲’的评分。”
他也提笔给了一个上上甲的评分,又写下自己的评语:‘无一字无出处,无一字无来历。’
“呵呵!什么样的卷子居然得到两位教授如此高评?”
副主考张宪负手走了过来,张宪就是张谊的兄长,现任府学教谕,张谊被扳倒后张宪及时和他撇清了关系。
不过张宪还是通过运作,将兄弟张谊送去泗州出任一家私人学堂的教授。
至少在表面上,他和张若英保持良好的关系。
张若英笑道:“是一份童子试的卷子,岳教谕和我都认为,这份试卷非常优秀,我们一致同意给它评分上上甲。”
张宪知道岳清和张若英都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不会轻易说夸张之言,两人居然给同一份卷子评分上上甲,着实让他有兴趣。
他连忙接过卷子细看,看完议论文他便赞叹不已,笑道:“这份卷子我再好好看一看。”
望着张宪远去的背影,张若英心中不免有一丝担忧,这份卷子的对策文中,引述的很多例子都是太湖地区,很容易让人猜到这是吴县学生的考卷,恐怕张宪会有想法。
张若英从不会低估一个人,他很清楚张宪是什么德行,表面上道貌岸然,但骨子里和他兄弟一样卑劣无耻。
前些年他担任副主考,有一定的出题权,他不知暗中向张谊泄露了多少题目,直到三年前朝廷实行主考官交叉制度,这才堵住了这个泄题漏洞。
岳清看出张若英眼中的担忧,便淡淡道:“五十份童子科的试卷都要归纳到主考官手中,我们留意一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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