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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离人慢剑心

雨越下越大,鲜血在道路两旁奔涌,像忘川河畔的彼岸花,随着卢遥清挥舞的剑刃从黄泉向现世蔓延。没有华丽的剑术,挑、劈、斩、刺,就这么几个基本动作从卢遥清手中施展出来就是这么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人群开始骚动,恐惧开始蔓延,他们开始后退。西街,一扇窗户被打开了,紧跟着一扇扇窗户被打开,一个个赤这膀子的汉子任由雨水淌进眼睛也不肯错过卢遥清每一次挥剑。终于,东街的防线彻底溃散了,不知谁率先发出一声惊叫,人群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后涌去,须臾之间,广阔的街道上只剩下卢遥清一人,西街人群开始聚集。

突然,街边的建筑中冲出三道人影,呈三角阵型将卢遥清包围在内。如此变故吓得西街众人连忙停下动作,但卢遥清早有预料,不躲不闪,迎着一使锤的壮汉刺出一剑。使锤的壮汉见状,暗嘲一声蠢货,卢遥清此刻被三人包围,身后一把大刀已朝他背上砍去,自己只需接住他一剑他就是必死无疑。想到此处,壮汉手中大锤猛然下砸。卢遥清的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锤身滑过,滑破了壮汉的喉咙,在壮汉惊讶的眼神中,卢遥清面带讥讽地用脊背接下一刀。又一白发老人赶到,双手紧握,拳头像虎爪一般朝卢遥清砸去。卢遥清反手用剑架住,身体借着这股巨力向后飞去。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雨水不停灌入背上被刀拉开的伤口,疼得卢遥清直冒冷汗。出手之人显然不是等闲之辈,加上卢遥清硬接下一刀,背后的伤口已经可以看见骨头。一股奇怪的拳劲同时在体内乱窜,撞得他气血翻涌。卢遥清深吸一口气,冷静分析了现在的局面。三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杀那使锤的已是运气,若是他再警惕几分恐怕自己已经血溅当场,现在自己身负重伤,再要硬杀两人几乎不可能。想到此处,卢遥清已做出了决定。他将剑竖在身前,左手覆在右手之上,双眼紧闭。

剩下两人见局势大好,立马扑了上去,以免夜长梦多。突然,白发老人听得一声喃语,“我有一剑,可斩星辰。”

世界仿佛都静止了,时间似乎还在流动,不知是快了还是慢了,在场众人还能感受到雨点在滴落、凉风在吹拂、剑刃在移动,但偏偏就是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众目睽睽之下,剑刃没入了老人的咽喉。时间,恢复了正常。

那提刀的见此情景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怪叫一声,猛地向后跑去,同时不忘将刀掷向卢遥清。卢遥清不躲不闪,静静地站着,腰杆挺直,像剑一样。刀就这样从他身边飞过,连衣角都没碰到。他高举着剑,指向苍穹,声嘶力竭地大喊:“去拿回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

西街沸腾了。多少年来忍受的欺压,多少年来承受的屈辱,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出头的机会,但是如今曙光就在眼前,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想到这里,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所有人都红了眼,即使是死亡他们也毫不畏惧。

突然,一支箭从远处飞来,撕开雨幕、划破长空,深深扎入卢遥清的大腿。卢遥清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秦豫新木讷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拿弓的男人,男人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一人高的弓握在手中更显得威风凛凛。

“这是我的义子,他以后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没有理会父亲的话语,秦豫新静静地盯着脚下的场景。卢遥清被秦家的家丁带向秦家,西街的呐喊声停止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连忙遮住自己的脸庞,排开人群向后挤。秦豫新很清楚,那是没用的,之后的报复一定会面向整个西街。

结束了,秦豫新麻木地应付完父亲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回想起来,卢遥清今天的壮烈其实一开始就只是一场闹剧,他一开始就把解放西街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这个秦家继承人而不是西街群众。西街群众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果真没有回应他。这场闹剧最大的悲哀,便是为拯救百姓的人,却没走到百姓中去。

“大少爷,今日您淋了雨,老爷怕您受寒,吩咐我送碗姜汤过来。”老管家手里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秦豫新呆滞地接过碗,一饮而尽,火辣的姜汤从喉咙灌到肚里,烧得秦豫新发烫,很快暖流转化为炽疼,疼得他跪倒在地。秦豫新惊诧地看着老管家。

老管家却桀桀一笑,道:“大少爷,这姜汤滋味如何?”说完便一脚踩到秦豫新头上。这一脚很重,秦豫新脑袋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你不要怪我,若是你成了家主,我也不过是伺候你一个人的奴才,但二少爷可是许诺让我当全府的大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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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逼不得已啊。”同时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笑容更加灿烂,“这是解药。平时都是我低头伺候你,今天你也求求我,说不定我看在这几年主仆情谊的份上饶你一命。”

老管家正得意,却小看了秦豫新求生欲。秦豫新一把拉住老管家的脚将他拉倒在地,身体顺势坐了上去,双手死死掐住老管家脖子。老管家双手不停挥舞,想要挣脱秦豫新的束缚,但还是很快翻起了白眼。秦豫新来不及确认老管家是否断气,连忙寻找解药,但解药已经因为老管家死前的挣扎散落了一地。秦豫新立马伸出舌头舔舐地面。外面下了一天的雨,地面早就被自己踩湿了,药粉和了水已经变成了黑色的药浆。但秦豫新没得选,舌尖不停划过冰冷的地面,每一次吞咽都会缓解腹中的炽痛。地上的灰尘也混在药浆里,那是秦豫新没尝过的粗粝的口感,趴在地上的他就像是只觅食的狗。但他还是拼命地舔,直到视野里再没有一点药浆。

秦豫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突然很想笑,笑世界这么愚蠢,如果老管家不把解药拿出来,如果想害死自己的弟弟一开始就没把解药给老管家,自己已经完蛋了。卢遥清是这么的蠢,为了一群不值得他付出的人牺牲;西街的人是那么的蠢,不停被压榨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自己是那么的蠢,竟然愿意为卢遥清这样的蠢货冒被杀的风险,竟然差点死在自己弟弟这样的蠢货手里。不像弟弟一样莽撞,不像卢遥清一样乐观,不像西街一样怯懦,他想要的一切是否都唾手可得?秦豫新从地上撑起身体,向关押卢遥清的牢房走去。

牢房在地底,湿气很重,雨滴还时不时的渗入其中。秦豫新走到牢房最深处,这是一处水牢,水凉得刺骨。水牢的水是不会换的,一直以来关押在这里的囚犯的尿和粪全都混在水里,而卢遥清背上伤口有一半浸在里面。

秦豫新打开牢房大门,趟入水里,走到卢遥清面前,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却心如止水,“我要杀两个人。”一边解开镣铐一边报上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的名字。

卢遥清活动了一下手脚,从秦豫新腰间拿过剑,向牢房外走去。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直到有人高叫着:“家主遇刺了!”秦豫新这才走出牢房。卢遥清正站在高塔上,手里提着一颗人头,是秦家现任家主的。秦豫新右脚蹬地,越过一层层塔层向塔顶奔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来到了塔顶,一把夺过卢遥清手中的剑并把他制服在地,卢遥清想要挣扎,身体向后倒去,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很快飞出一个人头,从塔顶直直地往下掉,被摔得面目全非。

在一片欢呼之中,闹剧落下了帷幕,秦豫新成为了新的家主,老家主大仇得报、风光大葬,至于二少爷则是离奇失踪。卢遥清的尸体自然不会被善待,被扔在了不知哪个荒山野岭被野狗啃食,不过后来秦豫新身边又多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总管,有人觉得任用和杀害家主的凶手长得一样的人不吉利,但也无奈秦豫新才是如今家主,这点小事只能任由他去,往后庆泽也因为秦家捉拿卢遥清名声大噪,渐渐成为了庆泽镇的领头羊。至于西街,不知为何没有迎来任何报复。

“这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青缓缓睁开微眯的眼睛,“但是这还买不了你的命。”

秦豫新笑道:“老夫也知我如今姓命难保,不过却不是想用这故事来买命。你知道老卢怎么评价你的吗?他说你眼神和他当年刚见我时很像。”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秦豫新突然哈哈大笑,“总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发现原来的信念是那么可笑,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我,总有一天……”

“不要拿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和你不一样。”

“是的,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剑仙,不会被小小的庆泽束缚。”秦豫新停下狂笑,认真看着青的眼睛,“你会伤害更多的人,你会比我更加可怕。”

“这就是你的遗言了吗?”青冰冷的声音充满了杀意。

秦豫新像是没察觉一般,淡然起身,道:“你不是要找涟吗,跟我来吧。”说完向门外走去。

青跟着他的步伐,来到门外,眼前是一座高塔,正是数年前那场闹剧谢幕的场景。涟和卢遥清正站在塔顶。

“把剑扔了。”

青毫不犹豫的把剑扔在地上。同时卢遥清也毫不犹豫地把涟推下高塔。瞬间,青两腿一蹬,身体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塔顶飞去。秦豫新不知何时拿起一把一人高的强弓,弦如满月,一箭射向两人交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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