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平稳如同平地,接引人穿着十分喜庆的织金袍子,戴猫脸面具,怪诞有趣,把二人带到船楼三层。
楼门边匍匐两尊黄泥兽俑,楼里十六根立柱上盘旋着蛇形火铜灯,楼阁中央,四尊青铜鼎围绕着的木台上,敞开衣襟道人一手倒提锡壶,另一只手在大腿上打着拍子,放声唱着吐字不清却气势莫名的曲子。
旁边数条桌案后坐着的人形色各异。
楼阁东侧,一身便服的白益侧耳倾听,拿银筷轻轻敲击盛食鼎器,不紧不慢和着拍子,忽然转头见到李不琢和白游入楼,微微一笑,指向不远处空着的两条桌案,轻声道:“入座。”
其他人倒是对二人的到来不以为意,李不琢入座后,细细听台上道人吟唱,才听出几句似是而非的经文,一曲唱罢,边上忽然有人笑着说:“虎阳子,方才你可是唱错了一句。”
台上道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眉毛一扬:“唱错了什么?”
那质疑的人当即就和中年道人辩论起来,起先讨论诸子百家,旁征博引,微言大义,李不琢聚精会神听着,能听懂个七八分,知道这机会难得,便大胆把自己还没理解透彻的一些经义说出来,也加入讨论。
那虎阳子似笑非笑看向李不琢:“不愧是新科魁首,贫道这年纪时可没这见地啊。”
说着,就把李不琢所说的经义点评一番,说完立刻牵出话头,跟起先那人辩论去了,李不琢恍然大悟,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故技重施,瞥见白益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又打起精神加入讨论。
只是没过一会儿,又有旁人加入,话题延展到机关妖魔、星相术法,有时上一句还在说什么鬼神显圣,下一句又变成了凭虚御气……
这下李不琢就蒙了。
刚中魁首,拳打何家神童,脚踩圣人徒孙,要说心里没几分自得那是假话,可眼下这群人说话,李不琢竟发现连半句话都插不上,当然知道自己与这些人不是一个境界的,心中感慨不已。
沉寂的楼阁内热闹起来,白游借机来到李不琢身边,指了指那个吟唱的中年道人,介绍说:“这位虎阳子道长是个云游散修,修为高深莫测,当年他去天宫登名时上头直接许诺一府督查使的肥差拉拢他,他没答应。”
“至于挤兑他的那位……”
白游把自己认识的那几个人都介绍给李不琢,这楼中的人,并非只有道家炼气士,其余诸家的也有,还有数位豪商大富,隐士高人……
李不琢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些人从事各行各业,大多数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莫名聚在一起肯定有原因,总归不会是没事来喝酒唱歌的。
又联想到冯鹰与白益的猫腻,李不琢只觉迷雾重重,只见这时候白益刚和旁人说完话,便斟了杯酒过去,作敬道:“入幽州以来受将军诸多扶持,我先干为敬。”
敬酒后,白益也如姜太川一般,问李不琢之后的打算,李不琢把当掌书吏的想法说了,白益点头道:“不错,这样既能读书,又能有些磨练,你是新科魁首,连举荐都不需要,任何一县的灵官若知道你要当掌书吏,巴不得主动来抢,你可想好去哪了?”
“河东县。”一句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白益点点头,笑了笑,“既然是宴席,且去行歌纵酒,这楼中的人你眼熟后,多接触接触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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