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父辛苦。”
诸葛亮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才喟然相对:“那看来陛下决心已定。”
“来的路上便已着尚书仆射去召回李正方,我许了尚书令一职,如果李正方愿来的话,想必此时已至南郑”
“李正方会来的。”诸葛亮再度点了点头,“但陛下今日坦诚的过了头,莫非是觉得臣是个将死之人吗?”
“全部发自肺腑。”刘禅迎着摇曳的灯火,依然平静。
“原来如此,倒是显得臣小气了。”诸葛亮怔了一下,然后忽然间便释然下来,整个人也跟着有些迷离。“臣素来粗鄙,还望陛下见谅一二。”
“不过李正方是个人才,陛下且要小心用之。”
“相父安心。”刘禅恳切相对。
“......”诸葛亮艰难的把胳膊从被中伸了出来,忽然问道:“陛下可曾过十五中秋夜?”
“......这倒未曾,想来彼时刚好摔着。”
“臣也未过。”诸葛亮勉力笑对:“既如此,还请陛下扶我起身。”
刘禅赶紧过来扶起。
起身后,其人便强要下塌出帐去赏月......刘禅沉默了一下,根本就是心底艰难。
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位武侯今日见到自己,心愿已了,这一遭恐怕是真撑不住了,这个时候再违逆他也没了意义......
想到此处,刘禅便不再多言,而是轻轻的为其整理好衣袍。
于是,当刘禅小心扶着其人走出帐门的时候,外面跪着的董允、宗预、费祎等人简直就惊骇欲死,却无一敢言,只是流泪不止,踉跄跟在后方。
二人却是看也不看众人,一路奔着五丈原上的最高处走去。
来回过往虽然安静无声,但也引起了部分夜间执勤士卒的小心打量,但在看见后方跟着一群流泪的文臣武将时,却又正经低眉,不敢再看。
待到刘禅和诸葛亮二人一路抵达原上最高处的时候,便是连之前被撵回去的吴懿等人都赶了过来,浑身着甲的众人却无任何一丝声音传来,一丝也无。
时值秋月,天高云淡,夜色消沉。
诸葛亮便站在这天地中,饶是此时此刻,其人仍旧是羽扇纶巾,挺直着腰背,无论是鬓发、衣襟还是冠冕,都是一丝不苟,冲着北方遥遥相望。
而眼见如此,扶着诸葛亮的刘禅面色不变,但心中却已经几度起了波澜。
不然呢?
任谁面对这位的时候怕是都不可能冷静如铁吧?
说白了,前世的认知加上刘禅原本这二十多年的记忆让他从心底就对这位武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股情绪如此强烈以致于从刚才开始,他几度想言自己打算如何如何,一定会如何如何,甚至立个誓言之类的也无妨,但又几次压抑住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冲动……
而此番见到如此,却是心中波澜再起,并一度达到了最高之处。
且说刘禅再如何去想,也想不到今晚会是如此。
这种恍惚地感觉一度以为这十几天的穿越就是个梦,可直到那种活生生的亲临历史的感觉在这一刻扑面而来的时候,却愈发沉重,近乎强硬的压在了他的肩上。
无言,
也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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