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本是举家出游、彻夜游玩长安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或多或少,众人手中都有灯笼来应景。
阿渃却没有半分心思管这些,哪怕是两街上的高大灯楼,她都不曾多看一眼。
她怀中紧紧抱着那张被油皮纸裹了又裹的纸张,她想这张纸叫昭雪,是不是就是告诉她,她阿爷的冤屈,定然能得以昭雪。
本朝上元节前后可有三日不必闻街鼓而归家,她早早就跟妓家的娘子请求,想今晚回去自己家中看看。
那处宅子是她阿爷以半生积蓄购买,阿渃不止一次想,如果阿爷真的欠钱,哪怕是卖了宅子,也不会卖了她。
走到宅子外,已经是酉末戌初,天早就黑了,四周街坊不是出门游玩看灯,便是在家中与妻女共度。
阿渃拿出钥匙将门打开,里头不过几日不住,便落了不少灰尘。
她如今穿的是妓家给的衣裳,好看且贵重,起码对她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小百姓来说,这衣裳着实贵重。
挽起袖子,阿渃打了水开始打扫,如同阿爷在的时候,一边干活,一边同他说话。
“阿渃知道阿爷是为了阿渃好,可阿渃心中困惑,阿爷说来长安是为了享福,咱们来了年余,阿爷日日上职,即便休沐,也不能同阿渃到街上逛逛。”
她在心中说着,抹布在桌子上轻轻擦过去,这小桌子是他们来长安后买的第一件物品,就在西市一个粟特商人手里购得。
“这些阿渃可以都不在乎,但阿爷怎么能悄无声息便与阿渃生离死别,这距离阿渃即便肝脑涂地,也断逾越不过去啊。”
阿渃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她看见梁则生的尸身时没哭,只难受的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掏空、碾压。
可当再回到家中时,阿渃却觉得那股一直憋在心中的悲伤如同洪水猛兽,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丢下抹布,蹲坐在桌子一角痛哭不止,连什么时候哭累了睡过去都不知道。
直到更鼓声响,阿渃才被惊醒,她缓缓起身,腿脚上的麻木让她难受,可都难受不过心上的。
她想推门出去,却在起身时有东西从怀中掉出来。
阿渃愣了一下,猛然间看见那张本是白纸的昭雪,此刻竟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她只扫了一眼,便颤抖着手将昭雪拿起仔细再读一遍。
片刻后,阿渃仰天哭嚎一声,嘶哑着嗓子哭道:“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从家中走出去,阿渃浑浑噩噩的穿过坊门,在没多少人的街道上如同游魂般行走。
迎面而来的巡街使瞧见她,远远便驱赶,以便于身后的巡街军士可以顺利通过。
可阿渃根本听不见,她所思所想都是昭雪上的内容,和苏兮临走时说的那些话。
直到一阵眩晕袭来,阿渃最后瞧了眼天旋地转中身披铠甲骑马而来的人,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最后是在京兆府大牢里清醒的,狱卒见她醒来,当即便跑出去叫人。
不过须臾,一个身着紫色官袍的人站在大牢外,见到她第一句便问道:“那张状纸上所述可是真事?”
阿渃一愣,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又想到苏兮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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