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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崭露头角

漫长的旅途尽头,是她的明天,是她向往的自由。

【1】

林格和其他的孩子不同,她前期要做的就是适应冰刀,所以她的训练计划都是由方世忠亲自做的。

午休结束,林格刚回到冰场,就看到刚放学的聂迟满脸笑容地背着手朝自己滑了过来。

林格笑了笑,冲聂迟挥挥手。

聂迟滑得近了,刚想开口,却突然发现她脖子有点奇怪,伸手过来想看看。

林格警觉,拉高了领子,避开了他的手。

聂迟好像明白了什么,没再坚持,而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两根冰棍来。

林格瞪圆了眼,嘴巴张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冬天的,这么冷,吃冰棍,这是疯了吗?

“来,给你一根。”聂迟挺热情地递过来。

林格忍不住,亮晶晶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聂迟:“你不冷吗?”

“还好啊。”聂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要吃冰棍呢?”林格皱起眉头,“你们这边冬天还有冰棍卖吗?”

“当然有啦,这有什么奇怪的。”聂迟又往前滑了一步,“吃不吃呀?”

林格摇摇头:“我才不要,会闹肚子的。”

“不会的。你试试,可好吃了。”

“不要。”受不了聂迟的热情,林格脚下一滑,滑了出去。

聂迟跟在后面,一边笑一边举着冰棍:“别人我还不给买呢,你就试试呗。”

“不要!”

“胆小鬼。”

“我才不是呢!”

……

两人追来逐去地闹着,方世忠一进场就响亮地吹了个哨,中气十足地吼了声:“聂迟,你干吗呢?”

聂迟吐了吐舌头,冲林格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地回过头:“师父,我给林格买了入学迎新礼物,不过她不肯接受。”

方世忠看了眼他手里举着的冰棍,立刻沉下脸:“你是来训练的还是来玩的?”

聂迟看方世忠变了脸,识时务地马上抿紧了唇,再不敢嬉闹。

“林格是南方人,饮食习惯和咱们不一样,你最近这段时间别带这些乱七八糟的来学校。”方世忠说着,突然加速滑到他面前,影子一闪,冰棍就易了主。

就这样,林格眼睁睁地看着方教练边滑边撕开了冰棍包装,毫不客气地送进了嘴。

聂迟无语地摇了摇头,转头又对林格说:“那你喜欢吃什么?烤地瓜?冰糖葫芦?”

林格平静地看着他:“你是来训练的吧?”

“废话。”

“那可以先把冰棍吃完吗?我还得慢慢练习呢。”

“哦。”聂迟慢吞吞地应了声,滑到一边去专心啃自己的冰棍了,眼睛却一直盯着林格,看她练习。

这丫头还真是挺不错的,这么快能练成这样,估计没两天就可以和大家一起训练了。

比起轮滑,滑冰的蹬冰动作对力量的要求更高,这是抢赛道和加速的关键。所以,林格在找好冰上感觉之后,就开始按照训练安排,循序渐进地进行力量训练。

下午的陆上训练做完,林格又跟着聂迟回到冰场练习。

聂迟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格:“你身体受得了吗?这细胳膊细腿的。”

林格表情淡定:“没事,不累。”

聂迟:“……”小妹妹,你这么努力,其他人都压力很大的好吗?

方世忠显然对林格的进步和自动自发加练表示满意,特意滑过来告诉她要悠着点,不要急,慢慢来,就算这次比赛拿不到很好的成绩也没关系。

林格却一双眼睛笑得像月牙一般,软软道:“教练,我可以的。我以前一个人滑也能滑好几个小时呢。”

方世忠顿感老怀甚慰。勤奋才是最难能可贵的,难得这小姑娘天生有这个意识,根本不需要盯着。

“晚上食堂多吃点,多长点肉!”方世忠拍拍林格的肩,笑着滑远了。

今天林强走之前,他拉着林强好好聊了一会儿,因为他一早就发现小姑娘眼睛肿肿的,脖子也有着可怕的勒痕。逼得紧了,林强支支吾吾说了几句,但他也听明白了。

现在这个体校,已经是小姑娘唯一的避风港了。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想让她努力练习,争取一个月后能大放光彩,这样也能为她申请一个减免学费的资格。

刚滑到场边,就看到虎头虎脑的方超兴奋地朝他滑过来:“爸!”

方世忠忽然有点忧伤。

比起林格这种“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儿子这种爱偷懒又要炫耀的个性,可该怎么办呢?

“去练吧,”方世忠郁闷地摆摆手,指了指聂迟的方向,“跟着聂迟去练。”

方超也知道他爸最近在紧锣密鼓地训练种子选手上“未来之星”,连练习场地都是特意辟出来的,所以顿觉荣幸,开心地边滑边喊:“聂迟哥哥,我来啦!”

聂迟根本懒得理他,一心一意地指导林格技巧。

作为聂迟的脑残粉,方超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只是一看清楚聂迟身边的小女孩,一下子就愣住了:“林格?你怎么在这儿?”

林格看到方超也愣了愣。

“你这两天都没来上学,是要退学来这儿吗?”方超奇怪地问。

林格抿抿唇:“不是。我今天请假了。下周一还是要去上学的。”

“可是你不是不会滑冰吗?”方超觉得林格之前一定在说谎。不会滑冰能一天学到这样?骗子!

“我刚学的。”

“你少骗人,根本不可能!”方超不服气地喊。

林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聂迟却一巴掌拍到方超头上,一副老大的架势:“要练习就好好练,不想练就滚蛋,别耽误林格练。她可是要参加‘未来之星’的人。”

方超:“?”

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自觉已经滑得够狂炫酷霸跩了,老爸都没看上,林格这南方来的小菜鸟直接就上?开玩笑呢?

但是碍于聂迟在场,他也不好再啰唆,只好弯着腰开始练习。

加练完成,也到了吃饭时间。三个人脱下冰鞋,聂迟问方超:“你怎么认识林格的?”

方超骄傲地一扬脖子:“她是我同桌。”

聂迟狐疑地看看林格,林格点点头。

聂迟有点想感叹世界太小。卸下全身装备,他冲方超手一伸:“你们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交出来。”

方超抱紧书包一脸警惕:“干吗?”

聂迟挑了挑眉:“林格一天半没去上学了,得补课。”

方超瞬间惊恐:“我学习倒数啊迟哥!我可补不了这个课!”

聂迟翻翻方超比脸还干净的课本,没忍住用书脊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圆脑壳:“白痴,是我补!就你这智商,想多了吧?”

体校的日子枯燥而平静。上学,训练,写作业,每一天就这么简单地重复着。林格很喜欢这种新生活。

一周很快过去。

直到周五晚上,看着空荡荡的学校和宿舍楼,林格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紧张。她虽倔强,却也胆小。昏暗的楼道让她大气都不敢出,咬牙低头快步走。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走着走着,突听身后时不时传来“嗒嗒嗒”的声音,林格吓得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本能地拔腿飞奔。

可是那声音却如影随形,好像就贴在她的身后一般。

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宿舍门前,她却哆哆嗦嗦地好半天钥匙都戳不进锁眼。

“啊——”脖子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冰凉,林格腿一软,闭着眼睛尖叫了声,吓得直接跌在了地上。

“不是吧?这就吓得不行啦?”聂迟好笑地看着已经吓软的林格。

可是等了一会儿,发现林格仍旧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哆嗦。

他这才觉得自己可能过火了,马上把手里的一块冰扔掉,弯下身子去拉林格:“小师妹,是我,别害怕,我跟你闹着玩的。”

林格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一直抱着头,细细地哭泣。

聂迟没想到她胆子居然这么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只好捡起她掉在地上的钥匙,想先开门。

门却这时候从里面被人拉开,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好奇地探出头来。

“你们这是在干吗呢?”女孩看着门前这一幕,奇怪地看向聂迟。

“我和她开个小玩笑,谁知道她胆儿这么小。”聂迟笑了笑,伸手扶起林格,“行了,别哭了小师妹,我错了,我道歉。”

林格不理他,一把甩开聂迟的手,绕过那女孩,进了洗手间。

她反锁上门,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一捧捧冰凉的水拼命泼向自己的脸。

太丢人了!丢人丢到花滑队去了!该死的聂迟!这下全让唐筝看笑话了!

林格冷静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没声音了,才擦擦脸走出来。

唐筝已经坐在书桌前继续看漫画了,见林格出来,便抬头明媚笑道:“聂迟托我跟你道歉,他不是故意的。”

林格抿抿唇,没吭声。

她和唐筝并不熟。更准确地说,她和这个宿舍的所有人都不熟。体校本身是以速滑为主的学校,其他项目的人比较少。林格是临时插进来的,速滑队的宿舍早就已经满了,便只好插进了这个花滑队的宿舍。这个宿舍的女孩子们和速滑队的女孩们完全不同,她们年龄稍大,又尤其爱美,平时在宿舍里聊的话题不是减肥就是化妆,让林格完全融不进去,索性每晚不是加练,就是拉着聂迟和方超在教室一起做作业,在这个宿舍的存在感极低。

现在唐筝主动和她和颜悦色地聊天,让她十分不自在,越发觉得自己被看了笑话。

唐筝见林格半天不说话,便又笑着安慰道:“男孩们喜欢恶作剧,你理他们干什么?周末有我陪你,不要怕。”

林格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唐筝:“你怎么不回家?”

唐筝耸耸肩:“加练啊。”

“哦。”林格应了声,走向自己床铺开始铺床。

“林格,”唐筝凑过来,笑吟吟看着她,“你和聂迟是亲戚吗?我总看见你跟他在一块儿。”

“不是,”这个时候提起聂迟,林格心里还有点不爽,“我们一个教练。”

“这样啊……”唐筝娇俏地眨眨眼,“我还没见他对别的女孩这么好过呢。”

林格听她这语气似乎和聂迟很是熟稔,便好奇转头问道:“你和聂迟很熟吗?”

“当然啦。”唐筝舒展了一下腰身,笑得很甜,“我们可是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一个班的,后来又在一个教练手底下练习滑冰。不过到了初中我就到这里全日制了,才算分开。”

“你们同一个教练?”林格没听明白。速滑和花滑怎么会是一个教练?

“对呀,我们是同一个速滑启蒙教练,不过后来我速滑转花滑了。”

“哦。”林格了然应了声,便又恢复沉默,埋头铺床。

唐筝却聊兴正浓:“我看他对你真的很照顾,刚刚还特意嘱咐我周末多照应一下你呢。”

“……”林格愣了愣,转头去看唐筝。

“他过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吓唬你,而是特地拜托我来着。所以看在他这么关心你的份上,就原谅他了吧。”唐筝笑眯眯道。

林格咬紧了嘴唇,轻哼:“他真会多管闲事。”

唐筝大声笑了起来:“哎哟,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有多少人想让聂迟多关照一下都没机会呢!”

林格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又帅又聪明家里又有钱呀!”唐筝掩唇笑道,“不过你还小,不懂这些。”

林格是不懂,也不想懂这些大了几岁的花滑队姐姐脑子里天天在琢磨什么,只闷着头做自己手头的事。

唐筝又聊了几句,见她似乎不想多说什么,便也讪讪地住了口,各自忙活去了。

【2】

正式比赛分为三个年龄组,7~9岁,10~12岁和13~15岁。林格属于10~12岁年龄组,聂迟属于13~15岁年龄组。

经过这些天的强化训练,林格基本技术上已经没有太大问题,方世忠就趁着周末,在标准赛道上安排了四个同年龄组的小孩,让她感受一下正式比赛的感觉。

发令枪响,林格奋力起跑,但她立刻就失望地发现,从起跑开始,她就输了。在起跑抢道经验和技术上,她被所有人秒成了渣。

她只好紧跟在后,准备外道加速。好不容易和其中一个孩子并行了,结果那孩子在弯道时脚下一滑,直接摔倒了。林格猝不及防,身子不自觉地一晃,也跟着摔倒了,而且身子还随着惯性被抛出去很远,脑袋撞到赛道周围的软性挡板上。

林格捂着脑袋有点蒙,方世忠却冲她放声大吼:“起来啊!发什么呆?”

林格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和她一起摔倒的那个女孩已经滑出去了半圈。

她这才大梦初醒,想站起来继续滑,可就在这个时候,哨音一响,比赛结束。

其他四个人都已经滑过了终点,只有她一个人还怔怔地坐在冰面上发呆。

围观的孩子们哄堂大笑,林格红着脸艰难地站起来。

聂迟冲过来扶住她:“脑袋受伤了吗?”

林格摇摇头。她戴着头盔,头部保护得很好,只是意识上有点没反应过来罢了。

方世忠脸色很严厉,瞪着眼睛开始批评林格:“怎么着,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睡一会儿啊?”

孩子们再次哄笑起来。

林格红着脸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记住,只要上了赛道,无论如何都得滑完!像刚才那样半途而废,别人嘲笑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教练不会教!”

“还有,刚刚别人根本就没撞到你,是你自己心一乱,自己把自己给吓倒了!你必须记住,冰上速度非常快,任何时候,心态的稳定都格外重要!”

林格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所以面对批评,她无话可说,只好涨红着脸连连点头,可怜得就像小白菜。

聂迟忍不住打圆场:“师父,小师妹刚开始呢,您也别太严厉了。”

方世忠冲他凶狠地一瞪眼:“要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就不知道带她多看看短道比赛录像?怎么到现在连比赛基本常识都还没搞清楚呢?”

聂迟引火烧身,无辜被株连,识时务地马上拉起林格逃离战场:“放心吧,师父!把小师妹交给我,准保很快就不一样啦!”

任何竞技项目,不仅是要战胜对手,更重要的是战胜自己。

时间已经不多,林格知道教练心里急,其实她更着急。今天的第一次模拟比赛,她知道自己表现实在糟透了,完全就是个菜鸟。她必须尽快摆脱由于不自信带来的心理障碍,快点适应短道赛场独特的比赛风格和规则。

聂迟因为已经是所有孩子里实力最强的了,每天只需要完成基本训练即可,其余时间便是给林格开小灶。

转眼,又是一个多星期过去。

方世忠发现林格最近一个星期小脸都没有了笑容,一直埋头苦练,不免有些担心。挫折训练本身没错,但她一直是个心事比较重的小孩,他担心挫折给多了反而让孩子没信心了,便又安排了几个一般水平的孩子和林格一起比赛,想让她找回一点信心。

在起跑线上,林格一眼就认出了林枫。

虽然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弟弟,但两人长得非常像,一眼就能看得出。

只是两人一对上目光,她便从林枫的眼里看到了怨毒之色,让她心里莫名一惊。那种明显的排斥和厌恶出现在另一张和自己很像的脸上,显得非常诡异。

方世忠吹起了准备哨,林格赶紧收回目光,让自己静下心来。

这次她一定要好好表现。

至少,一定要赢了林枫。

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就憋着一口气,仿佛滑赢了林枫,就赢了全世界。

发令枪响,林格全力起跑,迅速抢位成功。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不管起跑时多乱,她都要保证自己的节奏。短距离比赛没有可以调整的时间,起跑输了半步,很可能后面就追不回来了,所以,必须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尽量和别人拉开差距。

林格的优势一开始就显露了出来,占据了第一位,而且整体状态非常稳。

聂迟得意地凑到方世忠耳朵边求表扬:“怎么样,进步很大吧?”

方世忠虽然表情很欣慰,但回答的语气却依然威严硬气:“这算什么,跟一群菜鸟比,她就该是这水准!”

聂迟不满意了:“师父,林格才是训练时间最短的好吧?”

方世忠瞥了他一眼:“能被我破格选中去比赛,就该比这些小笨蛋强,领先一点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聂迟无语,心道,既然这样,您还撺掇着比赛干吗?口是心非。

说话间,林格已经滑到了第二圈,和身后两个孩子已经拉出了将近两米的距离,看来胜局已定。

聂迟握着拳头追着林格在赛道内侧边滑边喊:“小师妹,加油!加油!”

他觉得既紧张又激动,第一次体会到教练看他们比赛时候的感觉。这可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后辈,感觉就跟自己徒弟差不多,不期待最后结果绝对是假的。

最后冲刺圈,林格开始奋力蹬冰,加速冲刺。

目标近在咫尺,她已经把刚刚紧追着她的两个小孩给甩开了三四米,剩下的基本上落后她半圈多,个别不小心滑倒再起来的,落后一圈还不止。

聂迟已经开始在思考今天晚上是给她买糖葫芦还是烤地瓜来庆祝了。可谁料,就在她冲刺的最后关头,整个人却突然斜斜地摔了出去,身子重重地甩到了赛道外,头一下子狠狠地撞到了冰场边上的挡板上。

这变化来得措手不及,方世忠赶紧吹了终止哨,同时愤怒地大吼了声:“林枫,你干吗呢?”

因为本来就不是正式比赛,教练吹哨终止,小队员们都尽可能快地踩了刹车。

除了林枫。

他不仅没停,还控制着自己摔倒的方向,身子朝着林格的方向躺着滑过去,冰刀正冲着林格的脸,一点收的迹象都没有。

看着像是故意的。

方世忠心里一惊,连吼了两声“收脚”,可林枫就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眼看林枫锋利的冰刀就要割到林格的下巴了,方世忠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正想冲过去亲手制止,却有人比他更快,红色的身影一闪,林枫就已经被铲飞了出去。因为力道太大,他差不多被铲出去了半个冰场,一路撞飞了无数障碍物。

“你没事吧?”聂迟赶紧把林格扶起来,看着她的脸,就怕真被冰刀割到了。

林格虽然摔得不轻,脑子却比上次清醒多了。

她是眼睁睁地看着林枫要对她故意伤害,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比她慢了一圈的林枫在她全速冲刺时故意推了她一把。

现在,她脑子里已经没了别的感觉,只想冲过去问问她这所谓的亲弟弟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连个小孩都要置她于死地!

这家人的心怎么就能这么狠!

聂迟顺着林格愤怒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半天都爬不起来的林枫正捂着屁股鬼哭狼嚎,冷笑了声:“这白痴混到头了!”

敢不听教练哨的人,他还没见过能活到明天的。

方世忠黑着脸正式宣布处罚结果。

“故意犯规,恶意侵害,严重没有体育精神,道德品质败坏,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林枫没想到会被直接开除,立刻傻了眼。他以为自己做得还算自然,可以当作正常碰撞,怎么教练这么严厉呢?

他捂着屁股委屈地大喊:“教练,是她加速时撞到我的,为什么要开除我?”

方世忠一副“你当我眼瞎吗”的神情,根本懒得理他,关切地看向林格:“没事吧?”

林格摇摇头,眼睛又紧紧地盯着地上的林枫。

方世忠多少能明白林枫的心理活动,知道这孩子一定是回家之后被家里老人给洗脑了,才会对林格这么怨恨。但他没想到这孩子胆子居然这么大,连用冰刀伤人的事都敢做,这样的孩子绝不能留。

都是半大小孩儿,家里的宝贝,无论对谁,不管出点什么事儿,学校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枫这才感到后怕——就这么被开除了?回去该怎么跟老爸交代?不得被打死啊?

再看到教练对林格的关心,他就更加觉得奶奶说得对。她果然是个煞星,专门克制他的。

这么想着,他看向林格的目光更加仇恨:“都怨你!你个煞星,就该被奶奶掐死!”

林格气得说不出话来,眼圈红红。

聂迟实在看不下去,一脚踢过去:“自作自受还有理了?你敢说不是你伸手去推林格的?”

“不是,是她撞我的!”

聂迟无语望天,敢情这孩子当全世界的人都眼瞎呢。

“走吧,”他扶着林格的胳膊,“反正你已经赢了,咱不和笨蛋计较。”

林格抿了抿唇,跟着他慢慢滑走。

“别难过,没什么大不了,这种家人不要也罢。”聂迟看着她落寞的表情,抬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以后我、教练、方超,都是你的家人。过年的时候,你就来我家。我妈可喜欢女孩了,你这么可爱,她一定很喜欢,说不定还会收你当干女儿呢……”

聂迟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努力想要安慰林格。

林格从没见过聂迟这么啰唆,心里渐渐温暖了起来。

是啊,那种家人,不要也罢。过去,她的家人是妈妈。以后,她的家人是教练,是聂迟,是所有对她好的人。

她一定要有出息,才能对得起这些对她好的人。

一定要!

因为没有滑到终点,方世忠没能准确测出林格的最终成绩。但是从前面三圈的表现来看,林格已经从轮滑跳了出来,找到了冰上的感觉,最后蹬冰冲刺的力量非常到位,这个结果让他相当满意,当晚从外面带回来一只大烤鸭,在食堂和三个孩子分了吃了。

方超看着自家老爸对林格如此大方,忍不住自怨自艾起来:“唉,老爸,我是您亲生的吗?林格才是您亲生的吧?”

林格扑哧笑出声,方世忠则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也这么争气,我也给你买。”

方超挺不满,啃着鸭腿还不忘嚷嚷:“你想要我有好成绩怎么不让我来体校呀?我要是天天训练,绝对也不会差!”

方世忠一巴掌拍过去:“林格不是你同桌?你怎么就这么好意思呢?”

聂迟也忍不住补刀:“对呀,小师妹文化成绩也好,训练成绩也好,你要是有一个比上了,师父一定也给你买。”

方超连鸭腿也啃不下去了,可怜兮兮地做捧心状:“良心呢?”

“当鸭腿被吃了。”聂迟笑着,扯过另一个鸭腿递给林格,“来,小师妹,赶紧啃了,否则等会儿又被抢了。”

方超:“……”说好的兄弟情深呢?

紧接着的那个星期一,林格和方超像往常一样,放学后一起去体校。快走到大门口时,她突然伸手拉了拉方超的衣摆,示意他向前看。

方超放眼望去,发现林枫带着几个半大不小的男孩正堵在校门口往校内张望,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这学校和他有冤有仇的,也就他们俩了。

“你等着,”方超拉住了林格,小声说,“哪儿都别乱跑,我去叫人。”

林格咬紧了唇,紧张地点点头。

大概五分钟后,方超威风凛凛地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全是学校速滑队的高年级队员。

方超一副老大的模样,昂首挺胸,走出校门时还挑衅般地看了林枫一眼。

林枫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阵势出现,一下子有点蒙,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从脚底下踢出一个塑料袋来,转身就带着一群小弟跑了。

塑料袋滚到林格脚边,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就变了,捂着眼踉跄着退了两步。

方超看林格反应蹊跷,便也弯腰去看塑料袋里的东西,赫然发现是一只被虐杀的小花猫,七窍流血,看起来让人胆战心惊。

他赶紧把猫的尸体扔进垃圾桶,忍不住骂了声:“真是个变态!”

那是林格的小花猫,就这么活生生地被林枫给打死了。小猫的惨相一直在林格眼前晃,怎么都挥不去。

方世忠对林格精神恍惚的状态有点不满,大声喊道:“林格,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方超连忙替她解释:“被林枫吓着了,可以理解。”

“吓着了?”方世忠皱皱眉,“怎么回事?”

方超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方世忠憋了一口气,半天没顺过来,最后喊住林格,让她休息一天,自己则一气之下拿出手机,打给了林强。

聂迟今天来得晚,一看到林格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也是吓了一跳。

了解了前因后果,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格,索性一巴掌拍到方超背上,拍得方超一个趔趄,差点趴下。

“喂,迟哥,你干吗啊?”方超虎头虎脑地瞪着眼,一脸莫名其妙。

聂迟眯着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

方超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你什么意思?”

聂迟终于叹口气:“八戒,为师要你有何用?”

方超:“?”

“从下周开始,我来接小师妹放学。”聂迟说着,脸色又变得温柔,看向林格,“小师妹,今天难得休息,我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林格摇摇头:“不去,我想睡觉。”

聂迟还没说什么,方超就已经兴奋地抓住了林格的肩膀,开始手舞足蹈地游说:“睡什么觉呀?你现在肯定也睡不着,不如咱们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不要。”林格实在没心情,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聂迟想了一会儿,最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三阶魔方出来:“小师妹,会玩这个吗?”

林格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摇摇头。

“那我来给你表演个独门绝技。”聂迟说着,手指飞快地把三阶魔方打乱。

林格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惊为天人的手速。

聂迟看着她终于鲜活起来的神情,知道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便勾勾嘴角,把魔方往林格手心一放:“来,你猜一下,我复原这个魔方需要多长时间?”

林格把六个面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又动手转了两圈,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大胆猜,猜对了请你吃大餐。”聂迟鼓励道。

林格转眼看了下方超:“你猜呢?”

方超身为聂迟的超级脑残粉,与有荣焉地一仰头:“10秒!”

“10秒?”林格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魔方。六个面,五十四个格子,打这么乱,就算现在告诉她该怎么转,她也难很快复原,这两人是逗她的吧?

“你还别不信,这还是迟哥的一般水平。要是超常发挥,8秒以内都没问题!”

“那你来!”林格还是觉得他在吹牛,把魔方一把塞到聂迟手里,“我来找个秒表计时。”

随着林格一声“开始”,聂迟修长的手指就好像开了挂一样,以完全让人应接不暇地速度飞快地转动起来,看得林格瞠目结舌。

等魔方变回原样,林格摁下手里的秒表,惊愕地发现真的不到10秒!

“天哪!”林格顿时感到智商受到了碾压,拿过魔方左看右看,“这是魔术道具吗?有机关的吗?”

聂迟笑而不语,方超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鄙视表情:“瞎说啥呢?这对迟哥来说就是小意思啊!就二阶、三阶、四阶魔方来说,速拧都不在话下,迟哥最牛的是盲拧!”

“盲拧?”林格没听懂。

“就是闭着眼睛拧啊,”方超说着,拿过魔方放在手里拧了两下,“就这样,随便你怎么打乱,他观察几秒钟,就能闭上眼睛给你复原。”

“真的假的?”林格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睁着眼睛她还找不到门道,聂迟闭着眼睛就能办到?这些色块可是没有凹凸感的,完全凭的就是记忆。虽然经过刚才那一下,她已经对聂迟智商的认识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盲拧多少还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来,让迟哥给你秀一个!”超级粉丝方超完全无法容忍林格眼里的怀疑,把魔方拧得超级乱,然后自信满满递给聂迟,“迟哥,30秒走一个!”

要是搁平时,聂迟才懒得陪方超玩这个。不过今天主要是为了分散林格的注意力,所以二话不说,在林格宣布开始之后,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六面的所有色块,然后眼睛一闭,真就拧了起来。

林格瞪大了眼睛,眼看着他以完全不亚于速拧的手速,仿佛每个指头都长了眼似的,飞快地把原本凌乱非常的魔方慢慢复原。

“好了。”聂迟双手一摊,魔方稳稳当当地躺在他手心里,笑眯眯地睁开眼,“多长时间?”

林格愣愣地看着秒表:“25秒……”

“还行。”聂迟闲适地活动一下手腕,“一般水平。”

林格这时看向聂迟的表情已经不只是崇拜了,简直就是超级脑残粉二号:“可是你这个是怎么做到的呀?”

她拿过那个普普通通的魔方放在手里左右观察,还是找不出这么快就能完成的门道。

“这是有公式的,不难。”聂迟笑了笑。

“可是就算有公式,你闭着眼睛又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复原成功了呢?”林格还是觉得太神奇。

“靠这儿。”聂迟指了指脑门,“想学吗?”

林格虽然一直知道聂迟功课很好,也总是听宿舍的姐姐们没事就讨论聂迟如何如何学霸,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聪明,所以知难而退地摇摇头:“不要了,我肯定不行。”

“真的不难。连他都学会了,你还学不会呀?”聂迟看了眼方超。

方超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连我都学会了呀?我很笨吗?”

聂迟憋住笑:“不笨,不过你和小师妹智商的差距也不过是班级第一和班级倒数第一而已。”

“喂!”方超顿时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我告诉你,学习成绩不代表一切!林格,你今天要是能超过我,以后你就是我老大!”

这个下午,林格第一次体会到了怀疑人生的滋味。

别提盲拧了,就连速拧她都磕磕绊绊花了两个小时才各种组合都玩得转。还没来得及高兴,和方超一PK,就直接被秒成渣。

方超终于在林格面前扳回了一局,手舞足蹈,得意忘形,差点记不清自己姓甚名谁了。

林格受刺激了。脑袋里什么都放空了,除了吃饭那几分钟,其他时间就一直抱着个魔方埋头钻研。

室友陆陆续续地回来。唐筝第一个发现了异常,笑道:“林格,你今天不写作业啦?”

“不了。”林格头也不抬,随口应了声。

“你这是在干吗呀?”唐筝好奇地凑过来,“咦,你也会转魔方啦?是聂迟教你的吗?”

“嗯。”

“这是聂迟的魔方吧?”唐筝看到魔方一角的标记,眼睛一亮,手一伸,“能给我看看吗?”

“不能。”林格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唐筝有点尴尬,缩手擦擦裤子,凑近了些继续笑着说:“你好聪明啊,都能转这么快了。”

林格没理她。两三秒后,“啪”的一声,这一局复原完成。她吐了口气,看了眼时间,皱皱眉,还是比方超要慢一点。

唐筝越发觉得尴尬,但还是锲而不舍。

“聂迟玩这个可厉害了,最快能进到7秒,而且这还是他小学时候的成绩。那时有电视台找他上电视表演,他都没去。”

“……”林格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再次拿起魔方,看好时间,继续开始转。

“你一个小女孩玩这么快已经很好啦,不用和他比。聂迟那智商根本就不是人类。人家可是超级学霸,奥数天才,还是小发明家呢!你刚从外地来肯定不知道,他玩机器人编程超级厉害的,小学就代表省里去参加国际比赛,每次都拿奖的。最牛的一次是他个人参加全美公开赛,直接拿了个世界冠军回来。听说他现在光机器人的专利都申请了好几个,好几个大学少年班都在联系他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去……”

“好了!”林格突然从椅子上兴奋地弹了起来,吓了唐筝一大跳,话说到一半全憋了回去,整个人都后退了半步。

“搞定!”她兴奋得脸颊发红。终于转进了10秒!明天她绝对要找方超挑战!

唐筝白皙漂亮的脸也渐渐发红,不过是因为尴尬——自己费了半天劲儿套近乎,人家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她讪讪地笑着,默默地转过身,想拾回一点尊严。

林格这时却突然在她背后出了声:“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啊?”唐筝愣了愣。一心二用?这么牛?

“那他为什么不去?”经过今天下午,不管别人嘴里聂迟的学神履历再怎么不可思议,林格都已经毫不怀疑。没有什么比盲拧对她的冲击力更强了。

“不知道呀。”唐筝终于心底松了口气,为告别单方面尬聊而开心,“天才心里想的啥谁知道?就像没人理解他这种学神为什么非要和我们这群学渣混在一起练滑冰一样。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

“……”

林格终于明白为什么聂迟无论走到哪里都仿佛自带光环一般,外人看他的眼神都多少带着点崇拜。现在看来,确实有点非人类。

她忍不住想起他总是挂在嘴边的懒散笑容。

那个笑,看起来就像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淡定自若,洒脱不羁,任何时候都信心满满,仿佛天底下根本没有能难住他的事,总给身边的人带来稳稳的、踏实的力量。

现在想来,自信源自实力。

因为他有这个能力。

正是他拥有的这些超乎常人的能力,才赋予了他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与众不同的沉稳气质。

这气质仿佛带着非凡的魔力,让她莫名信赖,足以让她仅凭一面之缘,便跟去了体校这个陌生的地方。

真神奇。

“你和他走得近,要不改天你问问呗?”唐筝忽闪着长长睫毛,眨着漂亮大眼睛打断林格的走神,“反正我们都不相信他会选择当职业运动员,虽然他超有天赋。”

“嗯。”林格轻轻应了声。

虽然她很想说,不管是什么原因,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但又觉得不礼貌,便抬眼笑了笑,算是终结了这场聊天。

【3】

林枫没再到学校找麻烦,就算插班也插到了煤矿小学四年级,却也对林格视而不见。林格的生活开始变得平静,时间也飞快地过去。

“未来之星”如期而至。

这座城市不大,滑冰是最有代表性的体育项目,每个学校都有选手参赛。经过好几轮的淘汰赛,每组最后留下12名队员进行半决赛。

林格在10~12岁年龄段第二组。经过几次真正的比拼,林格知道自己在冰上的时间确实还是太短,后程速度依然欠佳,说到底还是力量不够,这不是短时间训练就能解决的。好在她起跑抢位有优势,全程比较稳,倒也跌跌撞撞进到了半决赛。

能进到半决赛的没有一个不是滑过五六年的,林格心态开始有点不太好了,第一次枪响,她居然抢跑了。

糗大了!

满场嘘声,在裁判员严厉的警告声中,林格红着脸回到位置上,努力地调整着心态,硬着头皮准备第二次起跑。

第二次发令枪响,她这次倒是没抢跑,不过偏晚了半拍,她一向最有优势的抢位机会没有了,从一开始,她便是整组最后一名。

其他五人多数都比林格年龄大,冰龄长,技术掌握得纯熟,所以尽管林格拼尽了全力想要加速外圈超越,却依旧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知道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每到方世忠所站的弯道,林格就听见方世忠洪亮的声音一直冲自己高喊着:“稳住,别急,稳住!”

林格焦躁的感觉渐渐散去。

不管怎样,能侥幸滑到半决赛,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已经很好了。对,真的很好了。她只能在心里反复默默地跟自己这样说着,来竭力稳定自己的心态。

最后一圈,冲刺圈,所有人的速度都提了上来,前面五个人更是竞争激烈到难解难分,反倒林格显得特立独行了些,从开始到最后,一直吊车尾,不急不躁地和其他五人自动分为两个军团。

最后半圈,前面五人都拼命想要滑到前三,竞争更加胶着。按照比赛规则,只有小组前三才能进入决赛,否则就意味着止步于此,自然谁都不太甘心。

于是,就在距离终点线不到20米的地方,最后的名次争夺正在进行中。可就在这种关键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不知是谁碰到了谁,还是谁拉扯了谁,总之,胶着在一起的五个人突然之间尽数摔倒,全部甩出了赛道之外。

比赛场馆里瞬间响起不可思议的惊呼。

就在这拨惊呼声还未落地之际,赛道上唯一硕果仅存、直立滑行的运动员林格顺利地滑过终点,成为本组毫无争议的第一名!

冰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这句话林格听教练说过无数遍,却没想到事情发生在眼前竟如此震撼。

她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已经记不清最后发生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前面一群人全部甩了出去,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滑到了终点。

下了场,方世忠快速迎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林格,对她表示祝贺。

林格还处在蒙圈状态,小脑瓜到现在都还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我这样也算赢了吗?”

方世忠放下她,大手拍着她的肩,笑道:“当然!当之无愧!”

“可是我明明是本组最慢的一个……”

“你错了。”方世忠说,“滑到终点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这就是短道速滑的魅力。越是高水平的竞技场上,速度越不是考核运动员的唯一指标。滑得快固然重要,而滑得稳,在高速度的碰撞竞争中才更重要。能站着冲过终点线,才是每个运动员的首要任务!”

林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领滑的女孩已经很快了?”方世忠问。

林格点头。

方世忠却摇头:“但她还是不够快。”

林格茫然,那女孩明明已经足够快了。

“她的速度不足以保证她能拿到冠军。一个真正的冠军,应该拥有不被任何人犯规影响到的绝对速度!如果她能更快一点,身后的一切都不会打扰到她。记住,想要避免‘被犯规’,你就必须滑得比别人更快,让别人没有碰触到你的机会!真正的强者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无可争议的实力!”

比赛赛程安排得很紧张,一个小时后正式决赛。

决赛赛道按照上一场比赛的成绩排位,成绩最好者占据最佳赛道,以此类推。

绝对速度最慢的林格,站在了最外圈的赛道上。

赛场人声鼎沸,作为本市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赛事,小小的冰场座无虚席,每个小选手的亲友团都热情地呐喊助威着,希望孩子们这一年的努力不会白费。

林格不需要去判断哪些呐喊是属于自己的,因为自己根本没有亲属。

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能拿到这个成绩,对她而言,已是意料之外。接下来,只需要放下包袱,放手一搏了。

作为体校本年龄组唯一一个冲进A组决赛的选手,半决赛的成绩已经让她短短一个小时内收获了无数嘲讽和质疑的目光。尽管教练劝她不要在意,告诉她是那些人不懂比赛,真正的赛场上并没有单凭幸运就走到最后的人,但她心里却不可能不在意。

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自己出糗无所谓,但她不能让教练和体校跟着丢脸,所以她一定得全力以赴。

吸气,呼气。寒气逼人的冰面上,林格却手心冒着汗,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运动员们有短暂的时间可以适应一下冰面。因为这两天比赛频繁,冰面破坏比较厉害,就在决赛之前,浇冰车刚进行过赛道修补,这会儿的冰面格外硬和滑。根据教练的提醒,林格知道,这种冰面只要一不小心就可能出现和半决赛一样的情况,所以,她一边适应着冰面,一边放松着呼吸,希望自己能稳稳地滑到终点。

“小师妹!”

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在近处响起。

林格下意识转过头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聂迟已经站到了方世忠身边,正笑眯眯地冲她招手。

林格瞬间眉眼弯弯,也冲聂迟笑着摆了摆手。

聂迟的比赛是在另外一个冰场进行,现在应该已经比完了,也不知道他成绩怎么样。

“小师妹,加油啊!你是最棒的!”聂迟一边喊着,一边举起一个超级大的棉花糖,“玩好了来吃糖啊!”

林格勾起嘴角,控制不住地笑了笑。

自带光芒的帅气少年举着一个与他风格完全不搭的硕大棉花糖,画面确实有点“美”,引得赛场上其他几个女孩也不自觉地看过来,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估计是方教练觉得实在丢人,扭头装作“我不认识他”的样子,酷酷地走到一旁去了。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林格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聂迟说这是“玩”,的确,这也不过是一场有输有赢的游戏。

只要尽力,便没什么好后悔的。

林格吐了一口气,冲聂迟最后招了招手,而后徐徐滑到起跑线上,做最后的准备。

随着发令枪响,林格全速起跑,竭力抢位,在第一个弯道处,竟然抢到了第三位。

这个位置,对林格来说已经很好。相对于自己的后程弱势,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速度和体力,保住这个位置的干扰优势,最后的结果应该就不会太差。

可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其他选手的实力。能进决赛的,不可能都靠运气。

第二圈结束后,身后两位选手外道超越,眨眼便越过了她,并且速度不断加快。

也许是一个小时前半决赛的奇特景象已经尽人皆知,所以这场大家滑得都比较小心。

只是竞技一旦存在,就不可避免地要竭尽全力一争输赢,所以,决赛这几个选手毫无保留地拿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凭借后程发力,全都远远超过了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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