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看到楚晚冲了上去,看到楚晚大打出手,于是就追了上去,就义无反顾地给她撑起一片气势恢宏的场子。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许多令人安心的伙伴。
01
“怎么回事?”警卫室里,警卫环视了一周。
男生们在前头排成一列,把女孩们护在后头。对面关余纾不满的白眼四处纷飞,薛易嘴里念念有词,不用猜都知道主题是记仇。
他的面部在楚晚和裴瑾睿的双重洗礼下有些肿胀,破裂的毛细血管与隐隐浮现的小青筋让他脸色暗淡。
夏收“嘁”了一声,也往裴瑾睿身边一挪,把薛易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
来福扯着温宁远也往裴瑾睿旁边挪了挪。经历了一场胸口碎大石的温宁远精神比林月桢还放空,半死不活地挂在来福肩上。
林月桢转头看旁边的王橙橙,只见她马上躲闪着目光把头低下去了,甚至还往苏雁梨那边挪了挪。
林月桢的思维快速发散了一圈。
楚晚刚才干了什么呢?楚晚冲上来给了薛易两下,接住了倒下的她,接着扶她起来查看她的伤口,随后在裴瑾睿碾压薛易的时候跃跃欲试,最后还是紧紧地抱住她,没有从她的身边离开。
一个闪亮登场的围观群众,林月桢鼻头酸酸地想。
经历了慌张、恐惧和惊吓的大脑在确认了自己安全之后格外活跃,混乱的场景也重新浮现出来,她想起了楚晚紧紧抱住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发着颤,却尽力地支撑着她,甚至想要把她抱起来。
她不排斥这双手,于是以全身放松的姿态将自己交付——可能也交付了一些智商,以至于警卫到来前姐妹俩都忘了拄拐的存在。
上次得到充满安全感的怀抱,还是母亲离开之前给的。从父母离异后,林月桢相当排斥不经自己同意的肢体接触,甚至连同伴间的手挽手都不行。她固执地认为这样的动作是留给更亲密的人的,只能留给她的父母。
“没事的。”楚晚站在她身边,低声说着。
“是怎么回事?”
警卫清清嗓子,又环视一周,见两派人马还在对瞪,决定从打人的问起,于是点向裴瑾睿:“同学,你为什么打人?”
裴瑾睿站姿光明磊落,答得十分标准:“他们在欺负我们的朋友,我们劝阻没用,情急之间就有了一些肢体上的碰撞。”
楚晚一行人低下了头。
林月桢低头望着楚晚的手,苏雁梨竭力控制自己的面部神经,王橙橙的头就没抬起过,来福垂眼,叹服裴瑾睿睁半只眼说一半瞎话的功力。
楚晚低头一阵思索,决定把自己给薛易的两巴掌定义为劝阻过程。
夏收闭上眼,忍住反驳的冲动,说服自己忘掉裴瑾睿教训薛易的场景。
关余纾与薛易那头也被这半真不假的轻飘飘的解释深深震撼,一时间哑口无言。
“对,对。”温宁远终于游神归来,毫无感情地附和。
“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具体点?”警卫经验丰富,对这样的说辞表示怀疑。
裴瑾睿开始犯难,他对当时的情况是不了解的,冲上去时就看到初中部的几个女孩拉着王橙橙,另一边楚晚在扇一个初中男生的巴掌的场景。他也就听清楚了楚晚喊的什么“欺负我妹”,看到男生要动手,顺势上去帮了忙。
他侧过身,用眼神询问楚晚。
随着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楚晚开始犯难。
她对当时的境况也是不了解的,冲上去时就看到几天前见过的几个女孩摁着王橙橙,另一边初中男生搂着难以移动的林月桢,还试图凑脸过去的场景。她看清楚了林月桢眼中的惊慌惶恐,便难以抑制地冲了上去。
她看向林月桢,用一副“你好像比我更懂”的表情。
大家看向林月桢。
林月桢顿时感觉头疼,她不明白的问题也很多:薛易和关余纾什么时候勾结上的,自己什么时候被薛易盯上的,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做准备的——尤其是那个蟑螂瓶子。
林月桢将目光投向薛易,众人纷纷朝薛易看去。
薛易被众人炯炯的目光吓了一跳,慌乱地左顾右盼后用浮夸的表情对准了关余纾。
大家又看向关余纾。
成为视线的焦点,关余纾停止了白眼翻飞,扬手指向王橙橙,一跺脚,大白眼里竟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我家庭被她妈害得要分了!我找她说理,她都不听!”她随即又指向林月桢,“她也想害我家!她还找那么多人来打我……”
厉害呀,楚晚啧啧称奇。
苏雁梨皱起眉头,侧头悄悄对王橙橙建议:“你得反驳一下呀。”
王橙橙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嘤嘤嗡嗡地退到苏雁梨身后。
林月桢冷眼旁观,又看见旁边的人一脸不信,于是也不准备反驳。
天花乱坠地说了好一阵,关余纾终于挤不出泪了,她用一种自认为我见犹怜的神色看着警卫,好像警卫马上能唤来正义天锤,给楚晚他们锤上几锤似的。
大家看向警卫。
警卫沉默了。
“你们哪个班的,班主任名字呢?”警卫的神情十分糟心,带着一种被迫陪妻女看晚八点档连续剧的辛酸与无奈,“等会儿你们老师就联系家长……在这个学校啊,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最后,又加了一句:“你们一个个,都要重新教育。”
02
苏雁梨的肚子发出一声百转千回的哀叹。
等待林月桢时过了大半个小时,在警卫室扯皮又去了大半个小时,晚饭的时间悄然溜走,自习的时间悄然将至。苏雁梨的神情十分糟心,理解了警卫脸上的辛酸与无奈。
“饿了?叫你肚子莫忙,还要等家长来呢。”杨建新刚进门就听到这个声音,幽幽地开始说话。他的神情相当黯淡,嘴角却半笑不笑,整个面部带着“一起饿死”的决绝。
“我班主任,秋游时你见过的,记得吧?老吃我们烤肉的那个。”楚晚侧过头悄悄对林月桢说,“他大概也没吃晚饭。”
“也有可能是刚吃两口就被叫来了。”苏雁梨侧过头补充道。
众人在警卫的监督下来到了综合楼,班主任们从电话里知道了个大概,陆陆续续地赶来。
综合楼的第二层有学校社团开会常用的几个大型会议室,会议室带着几个小隔间,方便小社团和分工行动时交流。因为其舒适的装修配置,便成为老师和学生谈心的场所。
楚晚转学后没有参加什么社团,于是也没有什么机会进来过,第一次进这里,竟然是因为众老师要处理学生打架问题。
杨建新是班主任中第二个到的,第一个到场的是温宁远他们班的班主任。
温宁远的班主任是个精壮的中年男性,头发被发胶镇压着,倔强地卷起几根。他到场时没有询问,而是让学生们坐下来休息,或者喝些东西安定一下,自己就和警卫在门口交流起来。
四个女孩选了张沙发坐下,男生们则搬椅子坐在女生前面;薛易瞪了他们一眼就倒了杯水倚在窗边,关余纾三人也选了一张沙发坐下了。
等到杨建新来,温宁远的班主任客气地请走了警卫。
他进门先看了一眼温宁远,声音很沉稳,语调波澜不惊:“哦,温宁远,你居然开始打人了?”
“不是我!”温宁远大怒。
他明明只是接住了两个可爱的女孩子!
“真淡定,已经习以为常了,你看杨建新就做不来这样。”苏雁梨躲着杨建新的眼睛,慢慢把半个身子挪到楚晚身后,“据说双语班奇形怪状的什么人都有,却个个服服帖帖叫他‘老黄’,不知道厉害在哪里?”
“淡泊镇定黄老师,笑里藏刀杨老班?”杵在这里都成了豺狼虎豹,楚晚一缩脖子。
“怎么回事呀?”一个年轻的女教师敲敲门,走了进来。
她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学生:“薛易。”
看到自己班主任,薛易换了一个站姿:“安老师好。”
楚晚觉得自己对薛易的厌恶瞬间又上了一个台阶,她还记得当时薛易骚扰林月桢的做派,现在他把那双怎么看怎么可恶的眼睛一垂,披了张普通学生的皮,瞬间人模人样起来。
她暗地里狠狠唾弃一番。
“怎么回事呢?”姓安的女老师选了靠窗的一张沙发坐下,招招手让薛易过去。
“哎,先不急,时间还是很充裕的。”薛易刚走两步,黄老师就对女老师摆摆手,表示自己另有安排。
薛易不准备等着被动安排,他决定主动出击。
“安老师,她看不起我,同学之间好好的,她让她姐叫人打我。”薛易指向林月桢,又指向楚晚一群人,指尖对着裴瑾睿,“他,就他打我最狠。”
“我们没有——”
“一方立论,一方反对,打辩论赛呢?”杨建新阻止了争吵,“看监控就基本知道了,等会儿一个一个问,谁都跑不了。”
裴瑾睿在校内学生里颇有知名度,在老师们眼里也不赖,良好的家境、优秀的学习成绩与明确的未来目标,还有相当扎实的美术特长,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好学生。
这样的学生暴起打人,估摸着有段一波三折的故事。杨建新与老黄跃跃欲试地一个对视。
林月桢的班主任还没到,楚晚看见那头的三个女生神情夸张地说着什么。
裴瑾睿和夏收的班主任也还没来,裴瑾睿十分镇定,毫不着急。
夏收却很着急。
“你是她姐——”夏收震撼地转过身来,感觉这个场合不好多问,只好定了定神坚定道,“姐!你今后就是我姐了!我必须要叫你姐!你不答应你也是我姐,姐!”
楚晚:“……”你装什么嫩。
多出来的弟弟让楚晚头大,她没想到那个初中男生记住了自己情急之下吼出来的话,想必是巴掌让人印象深刻。
“你居然也不告诉我!”苏雁梨掐了楚晚一把。
“好了,休息好了就可以慢慢说,”老黄打开了一个小隔间的门,杨建新和安老师也选了一个隔间,“我们一个个单独沟通——当然我们就问自己班的同学,没问到的就在这里休息,你们不用太紧张。”
03
苏雁梨是被杨建新第一个点名进去的,她出来时神情十分夸张,对着将要“接受审问”的楚晚一字一句地传达经验:“杨建新,哇!脸可黑了。记住,答话时,要。”
楚晚战战兢兢地走进小隔间。
杨建新敲敲桌子:“坐。”
楚晚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说说看。”
楚晚回想着苏雁梨“着答”的建议,发现自己完全不得要领,决定将来龙去脉都说一遍。
“林月桢是我妹,就是那个长头发、皮肤很白的初中生,她是我妹妹。她秋游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划伤了小腿,很严重,所以我每天接送她上下学。”
杨建新点点头,他记得。
“我第一天接我妹的时候,我妹被几个女生围着,王橙橙就是和我们坐在一起的另一个初中女生,她则蹲在我妹的后面,另外那几个女生就是围着她们的人。”
杨建新插话:“当时你就知道了,像这样的霸凌的事情?”
“没有,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我以为她们在讨论问题。”
杨建新摆摆手。
“之后我再送她时发现她脖子有红痕,她的保温杯、笔袋什么的陆陆续续不见,还有一次伤口都裂开了,她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听起来不对劲。”
“所以你就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
“没有……”楚晚有点落寞,“我感觉到不对劲,但当时也就没有深究,想找时间问问她朋友。”
“你刚才说你们是姐妹,你们姐妹之间感情是不是不太和睦?”杨建新思忖着,如果是这样,楚晚潜藏着的问题可能更多,“你们家庭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这两个女孩,姓氏不一样啊。
“重组家庭,转学前重组的。”楚晚言简意赅地回答。
杨建新点点头。
“今天我就找她朋友一起去看她了,中途遇到了其他人便也来看望她。我们在等她的时候听见尖叫,我就冲上去了,就看到,看到——”
“好了,我知道了。”隔间配置有热饮机,杨建新起身为楚晚倒了一杯热水,抽出几张纸巾放在旁边。
“一个特恶心的男生在扯她,她看起来很害怕,我就冲上去打了那男生一巴掌。他打回来,我又打回去,其他的同学就到了。”
那一瞬间的心情混杂着震惊与暴怒,但用自己的话说起来轻飘飘的,楚晚有些难过,这样说来,倒像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杨建新没有做出评判,他重新提起一个问题:“你在现在的家庭里,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困难的地方呢?”
楚晚沉默了,班主任正在触及一个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原生家庭的没落环境和林月桢富裕生活体验所碰撞出的矛盾,让她感觉到自己十分割裂。她确实开始了可以不必精细地规划金钱的生活,但即使如此也和有的人气质格调格格不入。
楚晚始终记得林月桢所说的“不是同一个世界”,她对此也有着清晰的认知。
换句话来说,不就是赤裸裸的自卑吗?
就像一棵树被死藤紧紧缠绕着,长不开,即使长开了,也被刻上深深的勒痕,昭告着它曾经多么惨烈。
“这个问题可以之后再谈吗,老师……”
杨建新看了看楚晚,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楚晚趁着这个机会,迅速用纸把有些湿润的眼眶擦干了。
杨建新坐了回来:“可以,那么我就要问最严肃的问题了。”
楚晚:“……”
杨建新:“为什么不向老师寻求帮助呢?”
楚晚无言以对,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就像对母亲说会让她担忧,对林叔叔说会给他增添麻烦一样,她理所当然地排除掉求助老师这个选项,用“我妹妹好像有问题”这样的问题问老师的话,太傻了点。
“你这是看不起我呀,”杨建新的表情逐渐痛心疾首,“一个班主任,学生的思想工作我也是会做的,对不对,你看全班那么快乐,我可能做了很多工作,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稍微信任一下老师,你感觉这里的学生都挺厉害是不是,你能不能觉得我也很厉害?其实更重要的是信任父母,父母对儿女是很关心的,你自己的家庭是什么样你自己清楚,这一点适不适用你是了解的。不要觉得这事让人担心,就不敢、不好意思和父母说,你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有寻求帮助的意识。
“不然解决不了,搞个大新闻,最后还是要靠父母和老师来处理,对不对?
“总结一下吧,楚晚同学,作为一个学生,打人和被打都是不可取的,这是学校的规矩,是校规,记住了吗?要考的。”
突如其来的训话让楚晚一阵恍惚,在她印象里班主任有讲课讲得天花乱坠的样子,有突然毒舌挤对人的样子,还有欢天喜地吃东西的样子,但是这样语重心长的模样,确实不在她印象之中。
楚晚觉得自己还是上学上少了。
见她不说话,杨建新端详了一下楚晚:“我是不是太严肃了,不太符合快乐班风?”
“是。”楚晚绝望地回答。
“行了,我说得也够多的了。”杨建新站起来,决定把自己和楚晚扫地出门。
杨建新走在前面,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楚晚说:“打架的时候出布,这是更不可取的;打架的时候不要出布,这样声音很响,但其实没什么用,自己也容易疼——打架的时候,要出石头。这个不考,你不要记。”
04
楚晚和杨建新走出来时,裴瑾睿的班主任已经在了。楚晚认得这位隔壁班的老师,他在和另一个皱着眉头的男老师说着话,楚晚猜那是林月桢的班主任。
其他人都已经和自己的班主任谈完了,一群人坐回到沙发上休息。杨建新去和几个老师们交流起来。
夜幕渐渐铺下来,楚晚听到了上晚自习的广播声,第一次缺席晚自习的体验并不是那么舒适。
她看了一眼门外,发现有人影徘徊,门内,那位姓安的女老师看上去很纠结,似乎是因为薛易的说法与其他老师了解到的说法极不吻合。
“就你话多,”苏雁梨碰了碰楚晚,“你和杨建新说了什么啊?怎么这么久?”
“你先说,杨建新问你什么了?”
“就问我发生了什么啊,班主任们都这样问的,像电影里警察分别审讯嫌犯一样,怕是防串供吧。我实话实说我们去找人,结果发展成打人,我一打三。他骂我是‘辣鸡’,把我赶出来了。”
“他……说得有点道理。”
苏雁梨确实以一退三,楚晚先是差点笑出声来,随即意识到林月桢的情况,除了对温宁远解释了之外,其他人其实都不知道事情原委。
他们只是看到楚晚冲了上去,看到楚晚大打出手,于是就追了上去,义无反顾地给她撑起一片气势恢宏的场子,让楚晚得以在一旁安全地抱着林月桢,看其他人如何为她出头。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许多令人安心的伙伴。
随之而来的是浓厚的愧疚感,自己对林月桢的异常察觉得太少,又让大家落得打架斗殴这样的罪名,为众人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楚晚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有资格去做他们的朋友,情绪猛然堆积起来,乱糟糟的思绪波涛汹涌。
“他也骂你了?你别理他,他间歇性的毒舌症就一直没好过。”苏雁梨拍拍她。
“不,就你挨骂了。”楚晚回答得很倔强。
楚晚看向苏雁梨,发现她和往常没有差别,连指责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前面的夏收点着手机,裴瑾睿用随身携带的画本见缝插针地练起了画画,温宁远和来福一起津津有味地看杂志。
在一个本该尴尬的境地中,他们居然没有任何要指责她的意思。
楚晚还注意到坐在苏雁梨旁边的王橙橙,似乎从见面开始她就没有说话,存在感十分稀薄,于是问了一句“没事吧”,王橙橙摇摇头。
引发这件事的部分原因就是自己没有妥善处理好,他们怎么这么温和地毫不在意呢。
楚晚一面觉得自己想得太杂,一面小心翼翼地向苏雁梨求证:“这事……你怪我吗?”
苏雁梨看了楚晚一眼。
“当然怪,我没得饭吃,我好饿。”苏雁梨愤怒地说。
楚晚笑起来,阴霾的情绪一扫而空。
“感受一下。”林月桢朝楚晚递出手机。
楚晚一愣,接过来看了一眼,阴霾的情绪瞬间回来了。
乱七八糟的图片,林月桢的偷拍照片,令人作呕的聊天记录——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薛易干的。楚晚惊呆了:“这几天你就看这些东西?”
“我完全不想啊。”林月桢无奈地说,把自己、王橙橙和关余纾、薛易的事向楚晚解释了一遍。
楚晚终于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弄明白了,弄明白之后更加毛骨悚然。
“那这薛易,什么时候和关余纾联系上的?”
“这我真的不知道。”林月桢无力地回答,侧头看了一眼王橙橙。
她没有问王橙橙当时为什么要用自己当挡箭牌,她也不想问;除了老师,她目前也没有告诉其他人王橙橙当时说了什么。
她还是问心无愧。
“徐老师,徐老师在吗?”
或许是觉得老师们交流的时间有点长,门外徘徊的人影闪进门口,清了清嗓子问道。
“爸!”关余纾喊了一声。
关余纾的父亲穿着黑西裤,扎着白衬衫,一副商业人士的样子,看到关余纾,马上走了上去。关余纾看到父亲就开始诉苦,脸色幽怨得像一截苦瓜。
关余纾的班主任还皱着眉头,他同时听了关余纾、王橙橙与林月桢的说法,又和其他老师一沟通,整个人烦恼得不行。他把关余纾的父亲请到一边,开始和对方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从林月桢口中得知的这位出轨的男人,没有电视剧中了解的出轨人士的跋扈与散漫感,从楚晚的视角来看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甚至还彬彬有礼的中年男性。
原来“那边的世界”还有这样的人吗?
楚晚的脑中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就发现自己的母亲出现在门口。
张茹很快看到了她和林月桢,急忙走过来:“晚晚?小月?发生什么事了?”
和老师解释过一遍,楚晚复述事件的能力直线上升,林月桢在一旁补充,张茹的脸色渐渐失去血色。
“……大概就是这样吧。”楚晚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母亲的苍白神色令她难堪,又一次的陈述,让她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做法是那么冲动。
“可以给我看看记录吗,小月?”张茹转过头征求林月桢的意见。
林月桢显得有些无措。
张茹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楚晚则紧紧盯着她。
张茹的神色从困惑到震惊再到愤怒层层转变,楚晚和林月桢看了个一清二楚,旁边的苏雁梨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也听了个大概,叹了口气。
看完手机,张茹抬起头:“小月,对不起啊,阿姨没有发现……”
“妈,别说了。”楚晚听得鼻子一酸。
“晚晚,你没有错的,你做得很好了。”张茹摸了摸她的脑袋。
楚晚一激灵,眼泪差点掉下来。
05
整个会议室开始变得拥挤起来。
关余纾的两个跟班的父母都来了,一进门就对关余纾的父亲打招呼,薛易那边则只来了父亲一人,家长陆陆续续到齐,最让楚晚印象深刻的是苏雁梨的父亲和王橙橙的母亲。
苏雁梨的父亲有着坚毅的脸部线条和炯炯有神的眼睛,进门带着江湖人士的气场,看向楚晚一群人时让楚晚恨不得跪下来叫大侠。
苏雁梨冲“大侠”招招手,随即对“大侠”介绍道:“爹,这是我可爱的同桌,这些是我秋游时一起玩的朋友。”
楚晚犹豫着要不要行一个抱拳礼。
苏雁梨的父亲对楚晚点点头后就被老师叫走了,楚晚庆幸自己不用再思考抱拳礼是左手在上还是右手在上的问题。
“这是我爹,之前和你说的,开武馆强调炼体还要锻炼心。”苏雁梨同情地看着楚晚,“初次见面时就很容易吓到人。”
王橙橙的母亲则很暴躁,一进来就指责王橙橙,从误班到家庭累赘都说了个遍,直到老师把她请开,王橙橙一句也没有反驳。在和老师沟通的时候,王橙橙母亲的情绪也很激烈,楚晚觉得不妥,却也不好说什么。
老师们和家长们沟通完毕后,公布了初步处理结果。
道歉是少不了的,裴瑾睿大大方方向薛易道了歉,薛易得意扬扬,转过头却被老师要求向林月桢赔礼道歉,一脸张扬的表情顿时变成了一脸吃瘪。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薛易的父亲为儿子打圆场,“想和漂亮同学做朋友,男孩在学生时代都有这样的想法,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家相互理解,冷静下来,事情就过去了。”
楚晚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敢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转过头看林月桢,怀疑是林月桢没有把证据呈献给自己的老师看,或者是那位老师没有和他说清楚,薛易到底做了什么。
她看到林月桢皱起眉头,两人对视,眼里都是深深的厌恶。
到底——需要再说一遍吗?
就在楚晚犹豫的时候,张茹突然低声对林月桢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从她手中接过手机,上前一步:“薛先生,请问你看过这个了吗?”
一张张不堪的聊天记录和图片,以及偷拍的林月桢照片呈现在男人面前。
“嗯,知道了。”薛易的父亲点头示意。
张茹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你对此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男人背过手:“我家的孩子确实有一点着急,所以希望您能宽宏大量一些。犯了错,总是要慢慢改的。”
“有一点着急?”张茹面色不善地复述了一遍。
楚晚没忍住,怒火噌地燃烧起来:“趁我妹行动不方便把她的水瓶和笔袋偷走,用垃圾短信和电话轰炸我妹手机,今天如果我来晚了,他是不是还想猥亵我妹?你说他只是有一点着急?这是骚扰!”
“你有证据吗?”薛易像抓住了什么,大声争辩,“我的手机随便你检查,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污蔑我?”
楚晚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林月桢的截图与聊天记录里没有关于薛易的个人信息,薛易也会删除手机里的记录,他们只是通过薛易的言行推断出骚扰者的身份,一经诡辩,就变成了没有根据的推断。
林月桢明明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楚晚却连证明她被骚扰的证据都没有。
火气从胸腔里烧起来,在喉咙处呼呼地响着,楚晚下一秒就要开始咆哮——
“有没有证据,监控说了算!”张茹伸出手安抚性地摁住了女儿,声音因为愤怒变得尖厉起来,“如果是我们污蔑,我们道歉;如果监控拍到他做了什么腌臜事,他就必须给我们家小月道歉。”
楚晚和林月桢同时看向张茹。
“不但要道歉,还要写保证书,贴在学校公告栏处。”张茹紧紧地盯着薛易的父亲,语气坚定,“而你,要在上面签字,保证监督他。”
薛易的父亲与楚晚的母亲针锋相对,老师们从中调解还未结束,另一头又开始了争执。
“我为什么要给贱人道歉?”关余纾指着王橙橙一方,指尖对着的却不是王橙橙,而是王橙橙的母亲。
关余纾的父亲不像薛易的父亲帮着孩子说话,却也并不是向着王橙橙母女的态度,他劝着自己的女儿低头道歉,急着想要揭过那一页。
关余纾尖叫起来:“你就是被她勾引了才想和我妈离婚!”
老师们被打了个始料未及,他们并不想在众多学生的面前公开讨论王橙橙与关余纾的家事,准备日后和父母们慢慢沟通,关余纾却主动揭开了这个问题。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哦……”苏雁梨站在旁边,她作为“试图对关余纾使用武力”的人,本来也是要对关余纾表个态的,然而关余纾一闹,她就顿时成了一名吃瓜群众。
一只大手伸过来把她往后一拉,苏雁梨看见自己的老爹走上前去,准备说些什么。
尖厉的女声在空中炸开。
“我勾引他?我勾引他?”王橙橙的母亲瞪着关余纾,“上班过来摸着我的手,下班让我留下来加班,出差让我陪同,不然就算缺勤,怎么就是我勾引他了?”
她面色涨红,越说越激动,挥舞着双臂走向关余纾,反应过来的老师立刻拦在关余纾面前。
“你妈就是没本事,管不住你爸,被他骚扰过的女员工比你的头发丝儿还多,怎么现在反过来诬陷我?”
关余纾愣住了。她看了一眼她的父亲,退后了两步,难以消化这个信息。
“要不是因为他是领导,要不是因为他……”王橙橙母亲的情绪非常激动,她一甩手,突然转身用力拽住王橙橙的头发,“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辞职了!”
苏雁梨沉浸在这个反转的争吵里不能自拔,作为一个局外人,她的乐趣明显大于震惊,以至于王橙橙的母亲对王橙橙动手时,也来不及上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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