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扭过头来:“还真有人用得着。”
吴老大的话提醒了赵黍,未经提炼的龙血脂,本身就是一种香料,焚烧后的烟气能够使气血强旺,所谓春药之说便来自于此。但要真是用来当成春药,那未免过于浅陋,以赵黍的手段,调制出香料效用更为精妙。
罗希贤问道:“你是说盐泽城里的有钱人家?他们就算用得上春药,一时间也消耗不了这么多。”
“重点不是春药。”赵黍解释说:“我可以调制一批香料,以剿匪平乱的名义,通过郡府向本地富人出售,以此收取银钱,郡府从中分一部分,吴老大也能挣到钱。”
罗希贤脑筋一转:“你这个做法,不就是变相跟本地富户额外征派赋税吗?”
“星落郡都这个时候了,不让富人拿钱,难道向平民百姓加征?”赵黍说道:“而且我这又不是白拿,龙血脂调制的香料他们用不着,事后也可以卖给别人啊。香料价格稳定,也在民间商旅流通,不愁没有路子卖。”
罗希贤沉思片刻:“我可以去跟王郡丞说,他们要是能分润一部分,估计也乐意去做,可前提是你真能做出香料。”
赵黍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你忘了?我这回来星落郡,可是把炼丹炉都带上了。”
罗希贤这下无话可说,他之前还嫌赵黍出发准备跟搬家似的,没想到那好几车杂七杂八的事物,眼下真有用武之地了。
“别的都好,可是我们在盐泽城公然这么做,其他馆廨会怎么看我们?”罗希贤有些严肃:“不论如何,我是张首座任命的正使,要是此举有损怀英馆声望,我可不会同意。”
赵黍直言不讳:“怀英馆的声望难道要靠其他馆廨的好心施舍?你要这么说,干脆过两天等崇玄馆的人来到,亲自去给他们三拜九叩好了。”
听到这话,罗希贤脸色阴沉不发一言,旁边吴老大紧张得不敢动弹。赵黍继续说:“我之前在郡府里打听过了,先前来到盐泽城的四家馆廨,根本就没有多花心思在剿匪上。有些事他们不干,那就我们来干,你无论做成做不成,他们也未必会对怀英馆有好脸色。”
罗希贤这次来星落郡,就是打算在此地开始踏上仕途,并且要在星落郡站稳脚跟、掌握地方大权。
其他馆廨修士剿匪除妖完毕后,自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可罗希贤不行,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举动妨碍了日后掌握权势。所谓其他馆廨的看法,以罗希贤的性格,本就不太重视。
想通这点的罗希贤站起身来:“那你尽快调制一批香料,我明天就跟王郡丞商议。”
……
方老爷酒足饭饱,哼着小调往自家书房走去。这时管家匆忙赶来,手里捧着一个木匣:“老爷!怀英馆调制的‘庆云龙烟香’送来了!”
“哦?”方老爷捻着短须,看着管家把木匣盖子打开,里面用绸缎裹住一块赭红色方砖,凑近去闻嗅,一股馥郁香气钻入肺腑,让人神清气爽,连醉意也散了大半。
“不愧是怀英馆的仙长,这香药尚未点燃,就感觉自己手脚有劲了不少。”方老爷感叹道。
管家言道:“怀英馆的赵仙长说了,老爷您为星落郡剿除匪患贡献甚多,并且让出自家宅院给怀英馆落脚,理应最先拿到这庆云龙烟香。”
“都是为了时局安定嘛。”方老爷让管家把香料放到书房,自己独坐其中沉默良久。
等书房内外陷入一片寂静,方老爷从手边书册中取出一张符咒,镇贴在门上。然后转动书柜上一尊玉雕,脚边地面暗门悄然打开,方老爷抱着香料木匣走下暗门。
沿着漆黑地道走了一段路,方老爷推开密室门户,内中光线充足,一颗珠子悬在半空绽放光明。
珠光之下,一人身穿叶绿锦袍,负手而立,背对着方老爷。
“参见杨柳君。”方老爷将木匣端起:“禀报杨柳君,那批被中途截留的龙血脂,已经被怀英馆修士调制成香药。卑职将其采买到手,还请杨柳君过目。”
杨柳君转过身来,此人带着一副木面具,连双眼瞳孔都在阴影之下看不真切。他抬手轻抚木匣中被压成方砖形状的香料,摩挲着指肚说:
“以水法萃取滤去杂质,再以丹鼎炉火熬成软膏,炼化毒性,最后阴干压实。火候老练、纯一不杂,这倒省得我再花功夫了。调制此香之人用功不浅,我都想谢谢他了。”
方老爷说道:“卑职打听过了,调制香药之人,是怀英馆符吏赵黍。”
“符吏?”杨柳君微微一怔:“这等本事竟还只是区区符吏?怀英馆昏聩如斯?”
“虽说是符吏,但赵黍此人乃是怀英馆一行的副使。”方老爷继续说:“另外卑职了解到,怀英馆在来到盐泽城之前,就率先突袭了我部一支义军。丁茂才道友与一位都统被他们擒获,目前囚禁在郡府狱所。”
“嗯?有趣。”杨柳君闻言并未恼怒:“这个赵黍也参与其中了吗?”
“是的。”方老爷说道:“据郡府书吏说,赵黍还重新启用了荒废多年的天夏井狱,用来关押丁道友。”
“他还有此等本事?这可不是馆廨里那些养尊处优、连术法研析都不肯费心思的公卿贵人所能做到。”杨柳君的语气中能听出几分赞赏之意。
“卑职是否需要解救丁道友两人?”方老爷问。
“不必,此举打草惊蛇。”杨柳君说道:“怀英馆的人安排在铁公祠?”
“是的。”方老爷说:“卑职这些年一直在维护其中结界,只要杨柳君一声令下,便可将其发动。”
“此事急躁不得,你且听我号令。”杨柳君接过木匣:“另外,我已察知崇玄馆此刻正随朝廷兵马进入星落郡地界,他们在盐泽城内的各种举动,你也要探听清楚。”
“卑职遵命。”
杨柳君抬手甩出一道符咒,在石砌墙上打出一团盘旋扭动的裂隙,宛如门户,内中浮光掠影模糊不定。方老爷低头不敢多看,杨柳君抬脚迈步进入其中,裂隙随之消失,密室中也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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