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详细叙述,仲云峰挥挥手将朱正阳打发走,仍盯着名单出神,这时电话又响了,拿起话筒才听了半句就唰地跳起来,却不慎碰倒手边茶杯,边手忙脚乱收拾材料手机,边惶恐道:
“李部长,是我,人事局小仲……”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李华!
他不清楚今儿个怎么了,打电话来的净是省城高官,平时仰着脖子才能见到的大人物。
“听说黄海正在招聘定向分配公务员,有位大首长很关心一位叫方晟的小伙子,你注意一下。”
仲云峰惊讶地张大嘴巴:“啊……李部长,刚刚省厅徐部长也打过电话,这……是不是同一位首长啊?”
李华也愣了愣,道:“你只须记住方晟这个名字就行了。”说罢象徐卿一样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官至正厅,只须含蓄表达意思即可,至于仲云峰怎么做,是否违反组织原则,那个不在他们关注范围内,也不用为此产生的后果负任何责任。
如果说接第一个电话,仲云峰心里还有一点点疑虑的话,那么第二个电话彻底使他坚定了信心。
宦海沉浮几十年,仲云峰自然听出李华嘴里的大首长,跟徐卿所说的京都首长不是一码事儿。
两位首长同时通过两位组织人事系统正厅干部为方晟打招呼,这样的份量别说小小公务员编制,提拔处级干部也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砍掉谁的问题。
仲云峰取出小笔记本反复斟酌,最终狠狠心在某中一个名字上划了两道杠,随即揿掉烟头,大声吩咐秘书:
“通知党组成员立即开会!”
此时,方晟正在车站门口等去三滩镇的班车,蓦地旁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吉普车轧然停在他面前,车玻璃降下,司机竟是位圆脸大眼,琼鼻玉唇,英气迫人的女孩。
方晟象见到女煞星,惊退两步,冷冷道:“怎么又是你啊,白警官?”
白警官跳下车,拍拍手笑道:“别紧张,我是专程向你道歉来了!经过上午补充调查,昨天的确是场误会,你是无辜的。”
“嗬,我是不是应该热泪盈泪,紧握你的手说‘感谢警方明察秋毫,感谢你祖宗十八代’?”
“理解你的不满情绪,我犯了急躁冒失的毛病,”白警官爽气地说,“都怪当时情况太特殊使我判断出了差错,而你尽管受委屈却由始至终没抱怨什么,十分内疚!你骂我几句吧,我都认!”
方晟摆摆手,道:“也没什么。这次公务员招录考试本来就没我的事儿,若非人事局为了考核指标和舆论宣传需要要求工作满一年的大学生村官必须参加,我都懒得报名……只是拜你所赐导致面试一塌糊涂,输得比较难看罢了。”
“别灰心,有实力终会出头,”白警官看看时间,“入选名单公布了?”
“不关心,早就内定的一场游戏,”方晟无心跟她啰嗦,“我等的车快来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白警官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送你去三滩镇吧,算是……赔罪。”
“多谢。”
方晟受够了中巴车的颠簸和走走停停上客下客,巴不得有专车相送。昨天被折腾得够呛,这点弥补不算什么,当下毫不客套上了车。
开了一段,白翎似漫不经心道:“昨天抓你的时候,你正跟宣传部赵尧尧通电话,你俩……很熟?”
“你们不是打给她仔细盘问过吗?”方晟道,“快递包裹不送三滩镇,她帮我代收,我定期进城拿。昨天原本约好面试后见面,后来耽搁太久加之我心情很差,等到今天中午她下班才取到手。”
“谁经常寄包裹?赵尧尧为何代收?她可是县府大院出了名的冷天鹅,不管跟谁说话都带冰碴,很骄傲很孤僻。”
“白警官……”
“这会儿是闲聊时刻,别称呼警官。我叫白翎。”
“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你不会感兴趣。”
白翎眼睛扑闪着奇异的光芒:“白警官不感兴趣,但白翎很八卦。”
“我的大学女友在外省工作,不时寄些东西,赵尧尧是她的舍友,充当中转站,就这么简单。”
“噢,我还以为……”
“以为我想泡她?”方晟哑然失笑,“从县城乘坐中巴车到三滩镇要颠簸一个半小时,然后骑摩托车到方塘村又要四十分钟。有一天从县城回去时下大雨,中巴开了两个小时,回村时摩托车半途坏了,我推着车一路不知摔了多少个跟斗,等抵达村部时全身都是烂泥,冻得嘴唇都紫了……你说这种处境适合谈情说爱么?”
白翎默然良久,道:“那你还愿意坚持下去?”
方晟还是微笑,道:“如你所鼓励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有实力终会出头。从某个角度讲,大学生村官接地气,能直接接触到最基层,切切实实体会到书本、新闻、网络里没有的民情。”
“想过改变现状?”
“当自身能力无法左右大局时,只能做好当下的事。”
白翎正待说什么,手机响了,她接听时“咦”了一声,之后侧过脸疑惑地瞅了瞅他,道:“知道最终入选名单吗”
“根本不关心,怎么了?”
她语气更奇怪:“你跟赵尧尧……真的没关系?”
方晟皱眉道:“你果然很八卦,都说了是女朋友的舍友,就算严刑拷打我还这么说。”
白翎轻轻蹙眉,隔了会儿抿嘴一笑:“女朋友的女朋友,关系好复杂呀。不说了,前面拐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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