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变了，所以你该死。”</p>
他看着清胧的双眼，平静说道：“那个泥巷中走出来的少年，已经忘了自己当年是什么模样。”</p>
一道阴沉愤怒的低喝，打断了天水的话语。</p>
他之所以坐在这通天之位，还嫌不够，就是因为他记得当年泥巷中的狼狈，落魄，不堪——</p>
这样的日子，他怎会忘，怎敢忘？！</p>
天水的声音依旧平静，即便被打断了，也不恼怒，而是语气没有波澜地说道：“你忘了还有很多人，和当年的你一样。”</p>
这句话，戳中了他心中最介意的一点。</p>
这一路走来，熔炼火种，登顶神位。</p>
清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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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世上“很多人”和他一样，那么就应该有“很多人”都能走到这一步。</p>
所以，他一定要和其他人不一样。</p>
天水看着自己的弟子，眼中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p>
无声的沉默，让这对师徒最后的对峙显得荒唐而又悲凉。</p>
清胧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轻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回原点，看着眼前的老师，他缓缓说道：“我知道您希望我死，可当初在泥巷中你对我说，万物生灵皆有活的权力，哪怕是一只秋蝉，想活下去，也该拼命飞出霜雪，看看能不能熬过冬天。所以无论有多少人想我死，只要我想活，我都应该努力活下去。”</p>
这的确是他说过的话。</p>
天水声音沙哑道：“所以？”</p>
清胧垂眸，缓缓开口。</p>
上城最长寿的人，不是伊恩大学士。</p>
与天水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就是清胧。</p>
依靠火种续命？通过封印物减缓神域时间流速？</p>
绝大多数人都相信，清胧能活到这么久，是因为他自身实力足够强大，找到了“长生”的诀窍。</p>
却会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p>
轮回之境的棋盘上，掀起了凛冽的寒风，那是来自于【熔炉】凝炼的彻骨剑意。</p>
但他此刻说出的话，却比剑意更让人感到寒冷。</p>
清胧还只是一个瘦弱少年。</p>
他被熄烛射成重伤，奄奄一息。</p>
但……</p>
他将自身的“寿命”匀出了一部分，送给了濒死之际的心爱弟子，救下了清胧的一条性命……正是天水匀出来的这部分寿命，这部分生机，帮助清胧顺利登顶天空神座。</p>
活到如今，不是因为清胧自身足够强大。</p>
天水当年的赠予，实在太丰厚。</p>
清胧伸出手掌，无数云雾将天水从轮回之境的棋盘上托举而起，这些云雾也形成一枚巨大的手掌，从高空望去……这枚手掌看上去，很像是在讨要。</p>
他就是在讨要。</p>
天水抬起头来，他看清了自己弟子的真实面容。</p>
“放弃不切实际的念想吧……我不会再给你多余的时间了。”</p>
“所以，您果然还有很多时间。”</p>
神威降临。</p>
但天水却是没有丝毫畏惧。</p>
“……？”</p>
有人曾劝天水不要扶持自己。</p>
这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当年劝告天水的那个人，似乎还活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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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谁？”</p>
“哈……”</p>
“你猜。”</p>
“……”</p>
当年救下自己的时候，天水就戴着这么一张面具，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天水还戴着这张面具，这张面具好像是一座天堑，比世上的任何壁垒都要厚实。</p>
这是何等讽刺的一件事？</p>
他竟然未曾目睹过天水先生的真容，一次也没有。</p>
可他看不穿老师的面具，也猜不透老师的内心。</p>
天水轻声问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很好奇，但一直都没有主动去提。”</p>
清胧始终在扮演一位优秀的弟子。</p>
到了后来。</p>
老师的那些秘密，与之相比，反而又不重要。</p>
如今，天水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p>
仿佛师徒从未产生过争吵。</p>
那么他便会就此掀开面具，让清胧看看面具下的真实模样。</p>
清胧冷漠开口：“如果我想看，有一千种办法看……不需要你来施舍。”</p>
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清胧刚刚所说的那些话。</p>
彻底激怒了云雾中的那张巨大面孔。</p>
刹那之间，无数狂风在轮回之境棋盘上翻涌，千万把刀锋在天水先生的面颊上掠过！</p>
血肉破碎如撕纸。</p>
清胧神情阴沉地盯着老师的面孔，刚刚他的挥手，竟然没有揭下那副面具。</p>
面具已经和天水融为一体。</p>
他抬起头来，继续向自己的弟子投去先前的目光。</p>
“嘶啦！”</p>
“嘶啦！”</p>
悠悠百年，漫长岁月。</p>
上一次，还是在那个一败涂地的暴雨夜。</p>
然而狂风呼啸如怒浪，锋刃刮出千蓬血。</p>
依旧没有答案。</p>
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p>
……</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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