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栅栏的中间,是一道民国时期的院门。
院门不过五尺,门口左右杵着两尊立柱石狮。中间是寓意步步生莲的三步台阶。
只是这三步台阶已被厚厚的渣土枯叶和垃圾淹没,就连那两尊立柱石狮子也只有两个狮子头冒出来。
各种垃圾淹没了木质的大门,连日的暴雨将垃圾冲散又压实。大门底部腐蚀严重,两寸厚的木门已经被锈穿,露出碗口大的大洞。
岁月磨砺,砂岩做的石狮子已经严重变形,几乎看不到本相。有一尊石狮子破损严重,半个脑袋都没了。
在木门的上方是巴蜀地区最常见的房檐,房檐两边还有两段上翘的飞檐。
现在,左边的那飞檐也垮了!
紧闭的大门也遮挡住了视线,让人看不到大门内部的情景。
看得到的,也只有院落里那棵巨大从钢筋天网中探出的香樟树。
紧闭的大门,生锈的铁栅栏,还有看不见的内里房屋,一切的一切,冷清而凋败。
还有,死寂般的阴森!
院外黄葛树最大的树干平平探进那未知的院落,如张开的伞盖遮住大半个古宅,也给阴森的故宅增添了三倍的阴寒气息。
隔壁的麻将喧嚣,街旁绚烂的人间烟火,树上知鸟撕裂的惨嚎,这些最鲜活的温暖也无法驱散院落的阴森和阴寒。
还有那围满院落的冰冷铁栅栏,更叫这处神秘的院落倍显森怖!
一股风从厚实的门缝中吹出,站在门口的滴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一个抖索,想到金铎的话立刻快步向前。
等到滴答过去了好久,金铎才从街角转出,踏着最稳健的步伐摆着最不经意的漠然从远处走来。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永世无法磨灭的印记。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这是自己的祖宅,这是自己生长十五年的家!
自己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画上人生的句号。
压制住排山倒海毁天灭地的所有的情绪,金铎从争吵的出租车司机旁边穿过,一脸冷漠的往前走。
家,只是变老了,变丑了,但家就像是永远不变的母亲最慈祥的笑脸!
一百多年的那堵青砖墙没变!
当年脚盆轰炸锦城长达六年之久,四鹏居奇迹般夺过三十一次大轰炸完好无损。
街坊邻居家破人亡,不过才十八岁的爷爷腾出院落安置死伤,死者买薄棺安葬伤者尽心救治。
再后,爷爷大手一挥拆掉了老宅的三面墙让街坊自行搬去砌房。
那时候的四鹏居,有整整的五进院落,堪比当时大军阀刘湘的豪宅。
那三面墙,让几十家街坊有了新的居所。
就是因为爷爷的这一善举,解放后,所有的街坊邻居力保四鹏居。但爷爷却大手一挥,将十分之九的院落都送了出去,只留了三间原先的药房。
送出去的房子,就包括对面地质队老家属楼,包括隔壁那块古怪的空地……
但这堵老墙,却是划在了爷爷的名下。后来无论在任何变故中,老墙作为四鹏居的地界,从未有过改变。
看到老墙的那一刻,金铎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老宅没变,就是自己最大的欣慰。
钢筋天网将老宅包裹让金铎感到不解和疑惑,心里升起阵阵寒意。
慕然间,金铎的视线定在某个地方。
轰!
往事如爆炸的核弹,铺天盖地涌上脑海,将金铎拉回到那最惨烈最撕心最不愿意回忆的夜!
“爸爸,妈……”
“小妹,小妹……”
“快跑!”
“小铎跑,快跑……”
爸爸的尸体连同轮椅被挂在树上,奶奶横尸在抓药房门口,至死手里都还还紧紧握着药刀!
血泊中的妹妹手里拿着最爱的洋娃娃玩具艰难蠕动。
“哥哥,有坏人,你快点……跑……”
“小铎,快跑。”
平日里杀鸡都不敢看的母亲牙齿紧紧咬着黑衣人的手,爷爷拼死拖着自己往大门逃!
“小铎,不要忘,不要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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