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公府送来的吃食，还交托了几句话，请素女听完，给个回禀。”</p>
这间耳房像是佛堂，里面升起延绵不绝的鸟鸟烟气，把一切都遮得模模湖湖。</p>
厚实的蒲团上，盘坐着一道窈窕的身影。</p>
她亦是披着圆领方襟的海清袍，给人一种花包绽开的娇弱感。</p>
心生怜惜的同时，连呼吸、说话都不自觉放轻了，生怕惊扰到如斯佳人。</p>
这一位，就是水云庵主，冰清师太新收的弟子。</p>
不仅为衣钵传人，还继承了“素女”之名。</p>
相比起俯瞰天下的六大真统，水云庵并无什么惊人来历和名头。</p>
它的第一代祖师，唤作三音神尼。</p>
虽然在佛门之中声望不显，却也是大宗师级别的绝巅人物。</p>
庵内有《素女心经》、《彼岸剑意》两门神功。</p>
可以说只逊色于六大真统一筹，绝对的当世顶尖。</p>
“放在桌上就好了。”</p>
那道窈窕的背影轻轻起身，然后对着供奉的天母像恭敬行礼。</p>
仅仅是吐出七个字，声音就如大珠小珠落玉盘。</p>
好似仙乐，格外动听。</p>
纵然同为女子，冰云师太也不禁心神动摇，微微一荡。</p>
“师太，我听师傅说，你才是水云庵近百年来最为出众的真传。</p>
把《素女心经》修到第四重，几乎凝聚白莲法身，为何后来又散功了？”</p>
那道窈窕的背影转过身来，露出真容。</p>
正是凉国公府的三小姐，杨娉儿。</p>
只不过比起之前，她的脸颊要清减许多。</p>
少了几分少女的明媚，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空灵韵味。</p>
如虚似幻，如假似真。</p>
“贫尼资质平平，又生出出家人不该有的情念，一失足成千古恨。</p>
道心被破，道行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p>
冰云师太偏过头去，似是不敢多看杨娉儿一眼。</p>
作为水云庵的真传，亦是上一代的素女。</p>
她再清楚不过，将《素女心经》修持到第三重。</p>
所演化的“仙姿之相”，有多么可怕！</p>
那种令万物亲近，众生痴迷的惊艳绝伦。</p>
无论男女，无论老幼，皆是抗拒不了。</p>
甚至能够让人心甘情愿，葬送自己的性命。</p>
这已经不是功法所带来的改变了。</p>
更像某种魔性的气息。</p>
蛊惑每一个靠近的生灵。</p>
“为情所伤么……真是可惜。”</p>
杨娉儿披着海清袍，乌发如瀑披落下来。</p>
举手投足，声音婉转，都有股子颠倒众生的浓重意味。</p>
“娉儿倒是不曾动过情，但心里时时刻刻都忘不了一个人。”</p>
杨娉儿朱唇微张，轻声说着，眸光如海，竟有些深不可测的幽邃气息。</p>
“是个男子么？”</p>
冰云师太感到虚空抖动，笼罩房内。</p>
无形无迹的晦暗气机，肆意地奔走蔓延。</p>
“当然，就连身在梦中，天母为我传道之时，都会情不自禁想到他。”</p>
杨娉儿低垂着螓首，痴痴笑着，像极了牵挂情郎的小女儿。</p>
“素女既然无事，贫尼这就告辞了。”</p>
冰云师太只觉得悚然不已，像是魔音刺耳，恨不得立刻逃离。</p>
“据说，水云庵的素女道，一生之中必定要挑选一名男子，爱上他。</p>
然后在对方深陷不可自拔的时候，斩断情丝，最好是亲手杀死。</p>
唯有如此，才能度过情关，修成第六重的《素女心经》。”</p>
杨娉儿全然不复之前的柔弱娇媚，眼眸一片冷漠，直刺人心底处。</p>
“师太，你散功究竟是因为道心被破，还是，因为舍不得动手？”</p>
冰云师太如遭雷击，呆在那里，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俏生生立在耳房内堂的杨娉儿。</p>
尔后，就像被磁石牢牢吸住，再也挪不开。</p>
“换做是我，就不会像师太这样傻，为了一个男子就让毕生修为付诸东流。</p>
我呀，我会斩下他的脑袋，捧在怀中，日夜与之厮守，再也分离不开。”</p>
杨娉儿走近过去，跟冰云师太贴在一起，伸手抚过那张惊讶、震骇的面皮，轻声问道：</p>
“师太能不能帮帮娉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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