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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女叶檀

说这话时,叶檀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没有丝毫羞赧和胆怯,尹随云却是红了半边脸,又扭过了头去:“不害臊。”

叶檀才不管他说什么呢,只是撑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

一切都似乎越来越明朗,连赌坊那帮兄弟都会私下调侃,什么时候能喝上大当家的喜酒?尹随云自然不会松口,永远故意冷着一张脸拒绝叶檀,叶檀却在这时做了一件更加大胆的事情——

她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悄悄摸进了尹随云的被窝中。

(六)

“随云哥哥,我害怕。”

漆黑的屋里,帘幔飞扬,叶檀两只白皙纤秀的手臂勾上了尹随云的脖颈,外头狂风骤雨,似极了从前淮城他们相互依偎的那些夜晚。

只是当年那个小丫头早已长大,玲珑有致的身段紧贴着尹随云,叫他面红耳赤,羞恼道:“你,你做什么?快下去,别碰我!”

叶檀怎会依他呢,她一双手搂得更紧了,尹随云无力挣扎,叶檀却是在他耳边冷不丁道:“其实,我去了那个老奶奶家中,我知道你给她留了一笔钱,还嘱咐她不要再管那不孝孙儿,自己收好钱看病养老,安度晚年,对不对?”

尹随云一怔,叶檀的身子却更加缠了上来,灼热的呼吸中还带着一丝笑意:“随云哥哥,这才是真正的你,你骗不了我的,这么多年来,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变过,对不对?”

“不管你怎样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怎样想方设法地将我赶走,我都知道,你始终还是当年淮城那个清风霁月的‘琢玉郎’。”

屋外冷风拍打着窗棂,大雨如注,飞扬的帘幔间,床榻上安静了许久,才传来男子沙哑的声音:“下去,明日我就会派人接我回赌坊,你也离开这里,以后我们再无瓜葛,你爱去哪儿就哪儿,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我不,我就待在你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尹随云压低的声音中已带了一丝恼怒,叶檀却毫无畏惧,反而贴了上去,在无边的黑夜中,开始一点点慢慢地吻着尹随云的脸颊双唇。

她只穿了一件肚兜,柔软的胸脯贴着他赤裸的身子,他推不开她,下身只觉有一团火烧起,烫得吓人,呼吸跟心跳都急促不已:“住手,你还要不要脸?”

叶檀摩挲着尹随云的脸颊,轻轻吻上了他那道已淡去许多的疤痕,一双眼眸在黑夜中灿若星辰,“我不要脸,我就要你。”

红帐掀起,一夜缱绻,外头疾风骤雨,屋中却暖烟缭绕。

叶檀将头埋进了尹随云的脖颈间,难以言喻的泪水滑过脸庞,她想,他应该再也不会推开她了。

“随云哥哥,我们成亲吧。”

(七)

婚事这便开始筹备,或许当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又或是尹随云到底被叶檀的执拗打动了,总之当尹随云的伤势完全痊愈,再次回到千虹赌坊时,身旁已经多了一道秀丽身影。

叶檀守得云开见月明,赌坊的兄弟们也为她高兴,这般大的喜事,自然要大宴宾客,办得热热闹闹,请帖纷纷寄出,其中一份,更是寄给了一位极为重要的贵客。

那人来头不小,与其说是贵客,倒不如说是——

这千虹赌坊背后真正的主人。

鹤翁,是的,坊主鹤翁,来历神秘,名下拥有多处赌坊和钱庄,以及各种玉行商铺,可谓是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乃江湖上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

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向极少露面,就连他名下那些赌坊的当家人都没有几个真正见过他,据说只有能力极为出色,屡立大功者,才能得他器重,见上一眼这位传说中鼎鼎大名的鹤翁坊主。

千虹赌坊在他的诸多产业中,原本默默无闻,不算拔尖的一批,却因为尹随云多年的苦心经营,逐渐势大,搏出了一片天地。

这一回大婚,居然能将鹤翁都请动,令他愿意出面前来道贺,足见千虹赌坊在他心中,占了多大的分量。

只是婚期将近,尹随云面上却波澜不兴,依旧一副淡漠的模样,倒是将赌坊打理得更加勤快了,似乎想在鹤翁到来后,给他交上一座熠熠生辉的“小金山”。

叶檀心疼他日以继夜的忙碌,为他送去煲好的补汤,守着他一点点喝完,末了,坐在他怀中,伸手勾住他脖颈,抵着他的脑袋呢喃着:“随云哥哥,你说有一天,这千虹赌坊,有没有可能……改成一座医馆呢?”

这话在她心中藏了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向尹随云道了出来:“其实我知道,你暗地里给赌坊的兄弟们定了很多规矩,不让他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赌坊的存在,始终还是会害到许多无辜之人,如果能将这里改成医馆,让坊中的弟兄们洗净双手,不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而是行善事,积善缘,治病救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功德吗?”

美好的设想中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稚气,尹随云却没有对此嗤之以鼻,而是沉默了许久,才抚上叶檀柔顺的长发,在她耳边低低开口:“地藏王菩萨曾说过一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你觉得他是痴人说梦,还是那一天,真的会到来?”

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叫叶檀一下愣住了,还不待她思量回答时,尹随云却已经揉了揉眉心,又变回了往日里那副淡漠的模样。

“嫁衣送来了,你去看看吧,上面绣着你最喜欢的月梧花,你穿上一定很美。”

(八)

月光如水,烟花漫天,叶檀终是盼来了成亲这一日。

镜中人眉目若画,脸俏生香,那绣着月梧花的嫁衣,穿在她身上,果真是极美的。

窗外一道身影悄然而来,低沉的声音传入叶檀耳中:“阿檀,我想……再见你一眼。”

正是尹随云,他此刻理应在前堂招待宾客,不知怎么,竟又独自一人前来。

叶檀莞尔一笑,对着窗外那道身影道:“随云哥哥,你忘了,拜堂前我们不能见面的吗?”

“是啊,不能见,见了就会舍不得……”

细碎的呢喃溢出唇齿,染着无尽的哀伤,叶檀忽然觉得不对劲,眉心微蹙:“随云哥哥,你在说些什么啊?”

她下意识想要站起,却发现浑身乏力,眼前一片模糊,屋中迷香缭绕,她在昏睡前只听到了窗外的最后一声叹息——

“阿檀,珍重。”

山道夜驰,狂风呼啸,天地间一片肃杀。

叶檀再度醒来时,是在一架颠簸的马车上,她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人却已被送出了城。

驾驶马车的两个人正是尹随云的心腹手下,他们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停留,叶檀从车厢中探出脑袋,大风扬起她的长发,她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停车!你们在做什么?”

“夫人,别怕,是大当家要我们将你送出城,他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去处,你安心睡一觉就好……”

“什么去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将我送出城?”

“夫人,你就别问了,总之,大当家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山风猎猎,那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显然不打算告诉叶檀原委,叶檀心头猛地一跳,忽然升起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她奋力拍打起了车身,神情激动无比。

“停下,快停下,我不要走!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他!”

驾车的两人抿住唇,任凭叶檀怎样嘶喊,也岿然不动,似乎铁了心要将她安全送离。

清寒的月光照在山道上,叶檀呼吸急促,却是霍然拔下了头上的金钗,重重抵在了喉头处,决绝的声音划破了夜空——

“停车!”

两个赌坊的兄弟这才脸色大变:“夫人,你,你千万别冲动!”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檀目光灼灼,神色凛冽。

冷月高悬,骏马长鸣,四野萧萧寂寥,夜风声声叩击着车厢,似在奏一曲凄然的悲歌。

(九)

恐怕叶檀做梦也想不到,当年淮城里,尹家一门的悲剧,全拜一人所赐——

那人正是千虹赌坊背后的真正主人,江湖上权势滔天的神秘坊主,鹤翁。

他借着跟尹家的玉行做生意,设局下套,令尹随云的父亲欠下巨额赌债,倾家荡产不说,连性命都丢了。

是的,那时赶回家中的尹随云,只看到两具冷冰冰的尸体,他父母被灌了毒酒,府中洗劫一空,而他竟连大仇人的面都没见到!

鹤翁带走了尹家所有财产,只留下一帮打手,他们划破了尹随云的脸,还打断了他一条腿,将他百般羞辱一番后,扬长而去。

昔日的天之骄子,一夕之间坠落云端,面目全非,沦落街头。

那时唯一支撑尹随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复仇!

他埋葬了父母后,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离开了淮城,化名“厉云”,混进了千虹赌坊。

这是鹤翁名下无数产业中不甚起眼的一处,却给了尹随云蛰伏复仇的希望,他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要想接近鹤翁,报此血海深仇,只能从长计议,隐忍壮大,与虎谋皮。

为除“恶鬼”,他也得一脚踏入地府,身染血污,将自己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很聪明,也能狠下心来,当叶檀在千虹赌坊找到他时,他已经成为了威震一方的“厉大当家”。

这么多年来,他暗中谋划,步步为营,培养壮大着自己的势力,只为了能与鹤翁一搏,替父母,也替世上更多无辜之人,彻底拔除这个“毒瘤”!

他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却没想到会先等来叶檀的出现,这个一直被他藏在心底深处的姑娘,竟然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的下落。

他原本还庆幸,尹家的变故没能波及到她,而之后岁月漫漫,她总会渐渐忘却他,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他唯愿她嫁人生子,一生喜乐无忧,不要卷入任何腥风血雨之中,地府之下,有他一人足矣。

只是他越拼命要将她赶走,她就越是执拗不放,每一声“随云哥哥”都敲击在他心头,令他几乎要溃不成军,滑落那张冷硬的面具。

一切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要做个决断了,所以他答应了她成亲的请求,只是她不会知道,她穿上大红嫁衣的那一日,就是他与恶鬼同归于尽之时。

他谋划了这么多年,殚精竭力,隐忍负重,等待鹤翁的,不是一座熠熠生辉的“小金山”,而是一场熊熊燃烧的红莲烈火!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地藏王菩萨所说的那一天,或许真的要来了。

(十)

冷月孤寒,夜风萧瑟,门前的红灯笼坠落在地,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从赌坊中飘了出来。

叶檀心头狂跳,大风扬起她身上的红嫁衣,当她踏入赌坊时,见到的却是不可思议的一幕——

刀剑散落,遍地狼藉,赌坊一众兄弟被团团制住,而尹随云则被押跪在地,身上的喜服凌乱不堪,显然这里才发生过一场恶斗。

尹随云这一边,却是一败涂地。

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面貌清矍的中年男子,明明未至暮年,却满头白发,奇诡异常。

他抬头见到了一身嫁衣的叶檀,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意外,却很快又笑了:“不愧是一对有情人,我正愁着新娘没了,我准备的这两杯喜酒该给谁喝呢?”

托盘上放着两杯散发着异香的喜酒,地上的尹随云忽然挣扎起来,沙哑着喉头道:“你,你不要动她,一切都跟她无关!”

他没想到叶檀会回来,更没想到步步为营多年,竟还是棋差一着,败给了这狡猾的老鬼。

不,或许说,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太师椅上的鹤翁笑意深深,对上尹随云恨之入骨的目光,缓缓道:“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不得不说,你的确比我想象中更加聪明,能走到这一步已然不易,只可惜,蚍蜉撼树,终究是不自量力。”

今夜这场局,不是红莲烈火肃清地府,而是猫戏老鼠,戳破那虚妄可笑的痴人之梦。

尹随云脸色一片惨白,太师椅上的鹤翁慢悠悠道:“这两杯酒里,只有一杯有毒,你们二人各选一杯吧,生死有命,全看你二人造化了。”

冷风呼啸,赌坊里的喜字红得刺眼,仿佛当年淮城尹家那一幕重演般,尹随云与叶檀皆迅速出手,抢夺起了托盘上的酒杯,就如那一年,尹随云的父母做出的举动一样——

他们不是要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而是都想抢先将两杯酒一起饮下,为对方争取一条活路!

鹤翁的眼神终于在一刻,终于褪去了冰冷,变得复杂万分。

大红喜字下,到底是尹随云抢过了那两杯喜酒,他几乎没有犹豫,仰头一饮而尽,旁边被人按住的叶檀嘶声泪流:“不,随云哥哥!”

酒杯被重重砸在地上,尹随云血红着双眼,望着太师椅上的鹤翁,咬牙道:“放她走,一切都跟她无关,放她走!”

鹤翁盯着他的面孔,久久的,才一声长叹:“你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

那一年淮城里,摆在尹家夫妇面前的也是两杯酒,只不过当年那两杯,皆是毒酒,鹤翁骗了他们。

他一条活路也未给他们留,只因那时他心中满腔愤恨,只想让他们一同下黄泉!

“你或许不知道,你娘是我这辈子,唯一深爱过的女人……”

那些被掩埋在回忆里的前尘岁月中,她曾是他的未婚妻,陪着他一同闯荡江湖,摸爬滚打,约定白首不离,相守不弃,只是有些东西却时移世易,面目全非。

“你娘说我心太狠,干的事情太过伤天害理,劝我收手,我那时却听不进,只告诉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或许正因为这样,你娘才会离我而去……”

他好不容易一步步爬到山顶的最高峰,却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她失踪得毫无预兆,也让他发疯似地找了许多年。

“我后来终于在淮城打听到了她的下落,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嫁给了别人,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罢了,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我妒恨难当,开始设局陷害尹家,我发誓要让你娘痛不欲生,尝尝背叛我的下场,可是她竟然真的饮下了毒酒,真的愿意陪那个男人一同下黄泉……”

说到这,鹤翁攥紧双拳,眸中泪光闪烁,他望向虚空,仿佛又看见了那道决绝的身影,“她竟是宁愿死,也不肯向我低头!”

她走后那么多年,他再没能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碰过其他任何女人,铺天盖地的梦魇中,都萦绕着她的身影。

或许是忧思成疾,他未至暮年,便已彻底白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他不禁又想起当年同她约定好的誓言,白首不离,相守不弃,可到头来,世上却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纵然他得到再多财富,手握再多权势,爬到再顶峰的位置,她也回不来了。

他忽然觉得一切那样荒唐,天大地大,什么都失去了意义,自己活着就像一个可悲的笑话。

“这么多年来,我对着你娘的画像,问了她无数遍,我真的错了吗?是我辜负了她,是我做错了吗?”

“我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也就不知该如何处置你,究竟是干脆利落地除去你这个隐患,还是留着你,看着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看着你到底会不会如我一般,一点点卷入名利场中,忘记初衷,欲念深种,再也抽不出身来了……”

“事实证明,你赢了,我输了。”

鹤翁站在堂中,满头白发寂寥若雪,他笑中带泪,依然望着虚空,“你娘也是对的,的确是我……辜负了她,辜负了曾经那段最皎洁无暇的岁月。”

“其实不用你动手,我也时日无多了,再名贵的药也救不了我这具白发之躯,这也许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

“我孑然一世,空有万贯家财,滔天权势,却无儿无女,无妻无家,恍然回想起来,这一世最快活的日子,竟然是跟你娘一同落脚破庙,曾同喝一碗粥,同睡一张席,相互依偎,不离不弃的那些清贫岁月,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鹤翁闭上了双眸,两行清泪滑过他的脸颊,他长叹一声:“当年摆在你爹娘面前的两杯皆是毒酒,而今夜我给你们的两杯酒却皆然无毒,这不过是对你们最后的考验罢了,我很庆幸,你们没有让我失望。”

他扬起唇角,睁开眼眸,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递给尹随云,显然,这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这一天其实我也等了很久,替你父母报仇吧,让一切纷纷扰扰,彻底了结在今夜,我也可以……解脱了。”

对着尹随云不可置信的目光,鹤翁唇边的笑意愈深,他一字一句道:“我死之后,你就是我的继承人,我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归你了,你放心,来之前我就将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也算是我对尹家的一份赎罪吧。”

他将匕首又往前一递,闭上双眸,满怀解脱之意。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去陪你娘了……来吧,动手吧。”

(十一)

斜阳照水,小舟悠悠,叶檀倚靠在尹随云怀中,腹部微微隆起,眉目在阳光下染了层金边,再过一段水路,就能到淮城了。

他们终于,回家了。

千虹赌坊已经改成了医馆,从前鹤翁名下的那些产业,也尽皆变作了善堂,叶檀心中曾经所期盼的场景,终是一一实现。

地狱已空,众生度尽。

如今尹随云与叶檀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同回到家乡,重振尹家的玉行,过上平静安好的日子。

前尘往事如烟消散,江湖上少了一个传奇人物,淮城郊外的一处寺庙中,却多了一位面貌清矍的老和尚,法号“鹤归”。

微风拂过水面,小舟悠悠而行,尹随云握紧叶檀的手,与她一同看向远方。

人世起起伏伏,白云苍狗,万千变幻,所幸最后,他们也没有松开彼此的手。

“阿檀,我带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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