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雷回应道。
如今,异界与现世界之间的通道严防死守,这样既便于把控两界的人口流动,又有利于加强顾晓幸身边的安全防护(出于某种原因,她目前还不能在异界长期逗留)。
一些迹象表明,那个弯刀臂怪对顾晓幸的追杀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他们应是事先就掌握了她的活动轨迹。
然而,能够掌握到顾晓幸的活动轨迹的,除了巫族人以外,大概就只有流亡现世界的逆党和潜伏在烊城的密探了,当然,也不排除其他与她有过接触的人员。
逆党与巫族暂时都想要利用她,应该不至于现在就要取她性命,因此,那个蛰伏起来接应弯刀臂怪,并向他泄露消息的人,极可能就藏在密探之中。
泽雷作为密探的负责人之一,深知自己对于公主遇袭一事难辞其咎,并且因为这事,他自己现在也脱不了嫌疑。虽然冥朔嘴上不说,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可他心里很清楚,眼下自己的处境。
“泽雷……”
冥朔稍经琢磨后,又冷静地开口问道:
“这些年来,巫族背地里建造了几座驱魔试炼场?”
“算上七年前在莺城被炸毁的那一座,目前至少已建了四座了,殿下。不过,这些试炼场都没有投入使用,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
“他们屡次越界,如今还敢找公主的麻烦!”
冥朔扯了扯衣领,神色暗下来:
“得给他们一个教训……”
泽雷颇为赞同,狮眉虎眼中闪烁着锐气:
“属下这就去办……”
“嗯……”
冥朔轻轻摩挲了一下戒环,耐心地看着松玡将魔药注入丝线里:
“点到为止。”
“属下明白……”
虽然巫族阴差阳错,搅乱了弯刀臂怪对顾晓幸的刺杀计划,但这些事一码归一码。
有时候,适当的威慑是有必要的……
冥朔瞧见松玡轻念完最后一句治疗咒术后,收回了指尖上的诊疗丝线,她宽大的脑门上微微浸汗。
“殿下,属下暂未发现暗能量对公主造成了什么影响,不过……”
松玡愁眉微蹙:
“有些影响是很隐蔽的,比如心魔的产生,情绪的持续低落等,这些就需要后续的随访观察才能确定有没有了。”
“这事儿涉及到公主的隐私。”
“殿下请放心,如果有人问,属下只说公主安然无恙,十分康健。”
松玡知事儿地回答。
如果让外界知道顾晓幸可能会受到暗能量的不良影响,这无疑又会引起一些无端的猜想,招致祸端。而所有不利因素,最终都会变成伤害反馈到顾晓幸身上。松玡也不希望这样:
“虽然公主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属下仍然记得……公主对属下不仅有知遇之恩……”
她夸张的大眼睛里流露着回忆。
冥朔微微侧身,拨弄了一下顾晓幸枕边的醒神灯,目光轻落到后者那白皙的脸上:
“公主会感念你的忠心,松玡……回去候赏吧,今天辛苦你了。”
“属下,谢殿下恩典……”
松玡缓缓作揖,退离了房间。
寝殿里的壁灯朦胧亮,窗外的天色暗淡了下来,黑海上空的雨不知不觉飘进了魔宫里,淋湿了半开的圆弧窗。
冥朔轻轻弹指,合上了窗户,拂动的紫色帘幕垂坠下来。
霎时,这里静谧得出奇。
“还想再睡会儿么,炘儿?”
冥朔温柔又精明地问她道。
顾晓幸微微一愣,平静的睡容像风过莲池般轻轻漾动: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装睡的?他知道自己在装睡吗?
自她魂归本体后,在她灵魂出窍时发生的那些事,以及那些遥远又真实、尴尬又狗血,或悲或喜,零散又断了层的回忆,都令她无所适从。
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一切,又要如何面对冥朔——这位特殊的“故人”。
回涌的情感漫进现实的空瓶里,她害怕、落寞、困惑又失意。
过去的影子就像慢性的毒药,让她既依赖又排斥。她想要从中剥离出去,却又害怕疼痛与失去。她可以在神力丰碑里不顾生死,却在这儿,变得胆小卑怯了。
她只好装睡逃避,神游着理清头绪,思考所有存在的可能性,心怀期许,却又忐忑不安……
顾晓幸感觉冥朔有些靠近,他似乎倾身越过了她的枕边,碰了碰她身侧手腕上的玉镯,一双想象中的目光正端详着她……
她实在装睡不下去了,别过脸去,缓缓睁开了眼睛。
橙黄的光线涌入眼帘,黑晶玉壁的墙边上,汉白的床柱与紫色帏幔交相辉映,陌生的环境里带着些许熟悉的气息。
颐养床上交织的丝雾,随她睁眼的刹那消散掉了,她如睡梦初醒,揉了揉眼睛,又疑惑、慵懒地转过脸来,正瞧见床边上,冥朔微低着头,一张英朗锐气的面容对着自己。
他乌眸含情又深邃,温柔又凌厉,带有几分探寻与熟思,似有千言万语酝酿在心口,却又一时不知怎样开口,只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相交,像有磁性一样竟吸住了片刻,刹那间昔日的画面在各自的脑海中奔赴流淌,电光火闪间,怦然心动又有些尴尬,心照不宣地,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静谧的雨声隔在窗帘外,慌乱的心跳声无处遁形。
顾晓幸眸光水亮亮地转了转,她撑着床沿起身,倚坐在床头边上,低头捋了捋耳边发丝,发现自己的衣物好像从里到外都换成了新的,手上的玉镯也缠绕着一圈咒术光泽。
“这是……”
“……屏蔽术。”
冥朔有些轻快地回答,微晃了一眼她的镯子:
“可以让你免受异界的气场干扰。”
“那……我的衣服……”
她只敢用余光轻轻看着他,脸上不禁烧得慌。
“我让女官依着你的风格做的……喜欢吗?”
他似乎很在意她的感受。
“还……还挺柔和的,就是有点……紧……”
她难为情地牵了牵这颇显身段的裙子,珍稀的面料,将圆挺的胸部与性感的腰臀比凸显得淋漓尽致,没再开个衩露个腿什么的,真是谢天谢地了……
这些女官,确定是依照她的风格、喜好做的?!
顾晓幸心里暗戳戳地想,将头发撩到胸前耷拉着,想借此遮掩一下衣领风光。
“我以为……挺合身的……”
冥朔轻声嘀咕了句,灼亮的眸光小心又温柔。
也许是彼此近在身旁的缘故,他现在的声音、气息似乎都是有温度的,使得她的脸滚烫烫的,她不敢直视他,却又从头发丝儿到脚尖都渴望向他靠近。
她还没从那些记忆里缓过劲来:
他们定亲下聘时的眉来眼去,“小树林”里的卿卿我我……以及后来……
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没,没到那一步吧?这张床怎么这么熟悉?!他们之间还没……没成吧?!!
她禁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离谱,心中好奇、慌张却又不敢多问,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一把抓过了枕边的醒神灯。
“小心烫手!”
冥朔眼疾手快迅速将灯芯罩上冷却咒,与此同时,顾晓幸被他这迅猛的反应惊掉了手里的灯。
“让我看看……”
他接着又霸道地拉过她的手,掰开仔细瞧了瞧,确定手板心没被烫着,才又缓慢松开。
顾晓幸心里流过一丝甜意,似乎那些困惑与顾虑霎时都消隐了。
“我……哪有那么脆弱呢……”
她嘴角轻轻抿笑,低头柔柔地嘀咕了句,心神未定地摩挲着手指头。
而身旁的他却一时没有吱声。
周遭的气息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像是有一粒火星子,无意迸溅到了棉花上,倏尔点燃了。
“怎么?”
顾晓幸有些疑惑,微微抬头望着他,圆圆的杏眸看上去无辜极了。
冥朔盯锁着她的目光深遂、迷离,令人捉摸不透。
“炘儿……”
带有些许期许,又带有些许质问的语气: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或想对我说的么?”
她心头一咯噔,眸光闪烁着。
他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些问题,她要怎么问出口?时移世变,有些事情,她自己都还没有理顺溜呢。
“我……”
她轻声嘟囔着,心里敲着小鼓,胡乱跳个不停,嘴里的声音细若蚊蝇。
“什么?”
冥朔微微歪着头,倾身细瞧她的表情,修韧的指节轻抬起她的下巴: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
“嗯?”
“我没……”
温热的唇忽而覆压上来,竟轻咬住了她的双唇!!柔软又野蛮,滚烫而炽烈,将她未及说出口的话全部堵回了心口!!炙热的掌心箍上她的腰肢,爱欲汹涌一发不可收……
他再也不想压抑这份深藏的情愫,层层冲涌的亲吻深入她的唇齿,肆意探索,将她一点点浸润、占据,像暴风天狂肆的雨点,激烈倾洒在燥热的土地上,又像卷啸的洪流,一浪覆过一浪……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顿觉他的气息弥漫沸腾,强劲猛烈,如发酵的烈酒融进了她的每一寸骨髓里,将她浸泡得酥软,被按落在枕边的手僵硬地虚握着,稀薄的缭雾穿过她的指缝,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良久,这突如其来的热吻才缱绻着结束。
冥朔意犹未尽,灼亮地抬眸,瞧见她目光惊愣地瞪着自己,呼吸局促,娇柔地轻喘着,温润的樱唇一张一翕,像要说什么。
“怎么了?”
他爱意犹浓地轻抚她的长发,温热的指尖摩挲着。
“我……”
她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纤细的手终于无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臂,像一只快要虚脱的小鹿一样,轻弱地对他说:
“我……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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