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自认为有多聪明,也总得有个下手处,可供参考的线索之类。对于王嘉略来说,这已经不成问题。虽说只是个地址,他还是决定顺藤摸瓜,找到郭祥云。
从河滩路一路向北,在接近出城区的荒废地带,有两根掉色的方形门柱,中间是一扇敞开的大门,门上横着几根木栅栏。入口处用铁丝悬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私人道路,闲人免进。
王嘉略开车拐了进去,沿着一条石子路在一栋木质屋顶、前廊宽敞的砖混建筑前停下车。他关掉引擎,双手把着方向盘,静坐倾听。四周鸦雀无声。这地方似乎和法老的坟墓一样死气沉沉。并不像一家公司应该待的地,但前廊一侧“中悦海外服务中心”的招牌赫然醒目。没多久房屋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紧接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吹着小曲缓缓走了出来,声音很轻,但调门准确。
他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保安制服,领口敞开,袖子裤腿蓬松,只在手腕和脚踝处收紧。脑袋上正斜戴着一顶象征身份的破帽子,腰上则围着一条宽大的黑腰带,在光斑的闪耀下有点晃眼睛。
大爷仍然吹着小曲走下前廊最后一级台阶,他左手叉腰,摆了个姿势,驻足盯着王嘉略看。干瘪而多皱的面孔,浑身深土黄色的皮肤,暗红的嘴唇已经干裂,鼻子上密密麻麻地点上了老人斑,枯柴般的手上青筋清晰可见,脑袋上的灰白的头发大有“地区包围中央”之势。
“嗨,”大爷说,“有事吗?”
“这里是中悦海外服务中心吗?”
“先前是,但此刻人去楼空。”
“什么意思?”
“这里不营业了。就像指示牌上说的,这是私人道路。哪个家伙忘记锁门了。”
“你是看场子的?”
“算是吧,别再问问题了,我的脾气可不稳定。”
“你发疯的时候什么样?还能把人吃了。”
他突然走上前来,姿态优雅。他微笑了一分钟,一个空洞的微笑。“看来我非得把你扔回那辆小破车才行。”大爷说。
“少安毋躁,你只要告诉我公司搬哪去了,不用你老费心,我立马在你面前消失。”
“好吧,中山路有个西格大厦,你去打听打听。”
王嘉略冲大爷轻蔑一笑,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点信息量对他毫无意义。随后他从身上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拿在手上挥舞着。
“你想收买我,可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你说话挺惜墨如金是吧,装的跟不知道一样,那我只能对人民币说抱歉了。”王嘉略口气一锤定音,毫无探讨余地。
“慢着,西格大厦,2016房间。”大爷烟灰色的大眼睛里升起一团火,顺手拽过了王嘉略手中的人民币。
王嘉略没有说话,扭头便钻进了车厢内。他发动汽车,沿着来时的碎石路往回开。出了大门,把车停在了从大门那里看不到的地方。似乎他对大爷的身份还存在芥蒂,对所说的话语也并不是完全信任,万一中悦海外服务中心就是靠这种手段摆脱不必要的麻烦而长期在灰色地带犹存的呢,因此他决定暗中观察一会。
大约五分钟过去了。一辆汽车沿着铺满碎石的私人道路开出来,轮胎搅动着小石子。它停在了大门内,下来一个人,没错,就是先前对话的大爷,随着门栓沉重的咔哒声和锁链的哗啦声不断响起,大门已经完全锁死。似乎确实有人忘记锁门了,这也让王嘉略打消了疑虑,回到车里,掉头开向城区。
王嘉略开了一百多公里回城吃午饭,边吃边觉得好笑。或许是为自己先前的疑神疑鬼,又或者自认为这种找法无疑是在玩一场没有回报的游戏,白白浪费了轮胎、汽油、口舌、精力,当然还有人民币。可他转头一想,毕竟眼前还有条新线索,于是他重振旗鼓,张大嘴巴往胃里灌着充足的食物,只有这样,下午才会有精力继续调查。
差十分钟下午四点,王嘉略把车停在了中山路西格大厦专属停车场。他乘电梯上到二十楼,走在铺着红色地毯、镶着象牙色墙板的宽敞走廊上。一阵凉风穿过,从敞开的窗户吹向防火出口。
标着”2016“的门旁有一个红色小按钮。王嘉略按了几下,感觉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大约二十公分。那种打开的方式显得沉稳而鬼祟。开门的人是位惊艳的金发尤物,黑色的眼睛,睫毛上点缀着凝珠,头发顺滑地向耳边飘动,乌黑硕大的纽扣耳钉闪闪发光。她气味芳香,黑色的紧身连衣裙显得身材前凸后翘。但她脸上丝毫没有半点表情,只是用阴沉的眼睛不带感情的打量着王嘉略,而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框。她没有开口。
”中悦海外服务中心?“王嘉略说。
女郎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她从门后取了支烟,插在唇间,吸了一小口。一阵慵懒而轻蔑的烟雾喷向王嘉略,尾随其后的是个冷静从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而且性感甜蜜。
”你说什么?“
”郭祥云?“
女郎不慌不忙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低头看了一眼烟头。原本抓着门框的另一只手落到了视线之外。
”不认识叫这名字的人。“女郎说,”他在附近办公?“
王嘉略微微一笑,女郎并不喜欢这个微笑。她的眼神变得凶恶。王嘉略说:”你现在是在上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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