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香频频皱眉。
要不是实在拿阳九没办法,她绝不会让阳九碰她的尸体。
“霍姑娘,你可有未了的心愿?”阳九笑问。
未了的心愿?
霍香仔细想想,若非心头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她又岂会逗留人世,无法转世。
“我想听将军的一句道歉。”霍香半晌后才说道。
阳九笑笑,道:“跟我走吧, 我带你去打听打听,当年的那个将军,如今是否还活着。”
既然是将军,难免要上阵杀敌,死亡率极高。
像薛血这种能够爬上高位的将军,除了自身实力过硬外,运气也是好得出奇。
哪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阳九扎個小纸人,看到小纸人抬手而指,便走出东厂,顺着小纸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霍香跟在阳九身后,心头忐忑,担心阳九会对她图谋不轨。
“你运气不错,你心爱的将军还活着,而且人就在长安,相信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阳九在一座破旧的宅院外停下。
霍香看着那宅院,愣道:“你是说他在这里?”
身为将军,怎可能住这么破的房子?
院门都没有锁,阳九推门进入,里面只有一座漏风的房子,漆黑一片。
阳九故意弄出较大的声响,屋子里很快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出屋子, 蓬头垢面,胡子遮嘴, 一看就是个乞丐。
若非那双眼睛, 霍香都会觉得是阳九找错了人。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霍香对这将军还是颇有几分感情在的。
但那将军却是看着阳九,问道:“不知小的犯什么事来, 竟劳驾官爷夤夜来访?”
曾经他可是四品的骠骑将军,如今只是一介草民,讨饭为生,在六品的阳九面前,更得将姿态放低。
“有个叫霍香的姑娘想要见你。”阳九道。
那将军脸色遽变,掉头就走。
霍香赶紧挪身到那将军的前面,那将军却是穿过了她的身体。
霍香找到他,就是想要一个道歉,尽管这很可笑,却能让她的心保持宁静。
阳九道:“将军留步。”
那将军停下脚步,转身诧异地看着阳九,道:“小的是草民,官爷这般……”
却见阳九朝他一弹指,就觉额头一凉,一阵酥麻感袭遍全身。
他刚想问阳九对他做了什么,瞬间便看到了站在他身前的霍香。
霍香双眸噙泪,楚楚可怜。
他急忙使劲揉揉眼睛,看到霍香并未消失, 嘎声道:“这、这不可能, 不可能……”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霍香的语声里带着些许的心疼。
阳九实在无法这家伙的感情。
就因原配夫人一句话, 这将军便将霍香五马分尸,霍香居然心无怨恨,甚至还在心疼将军,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那将军身躯剧颤,颤声问道:“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问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霍香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冷漠。
那将军面露苦笑,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多说无益。
阳九道:“霍姑娘来找你,只是想要一个道歉。”
事已至此,道歉有什么用?
“如果你是来讨债的,那我这条命,现在就可以给你。”那将军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刀,神情变得激动。
霍香见状大急,道:“你别这样,我现在就走,再也不来烦你了。”
“慢着,既然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告诉你。”那将军道。
当年听从原配夫人的命令,他狠心将霍香五马分尸。
霍香当年有很多追求者,合力查明真相,一纸弹劾,让将军立马丢了官。
若非将军的人缘不错,可能还会人头不保。
被免官后,将军便离开了当地,心灰意冷下,慢慢也就沦落成了乞丐。
如此懒散的生活,才能让他忘记此前的痛。
事后回想,他就不该听那毒妇的话,只需要跟霍香一刀两断,相信霍香此后还能找到真正的如意郎君。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恶有恶报,看来是真的。”霍香心头畅快,想不到她刚死,这男人居然就遭了报应。
那将军呆呆看着霍香,人啊,真是一步走错,就会步步错。
“阳大人,多谢你,我现在什么都放下了。”霍香的心结已经解开,可欣然离去。
阳九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不用客气。”
“等等。”那将军喊住已经转身的霍香。
霍香扭转头,眸子里尽是疑惑。
“我陪你……”那将军说着双手翻转,嘴里顿时鲜血狂流。
霍香冷冷看着,道:“你这样做,我不会感激,更不会原谅。”
在花样的年纪被心爱的男人五马分尸,当时身子跟马绑到一起时,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绝难忘记。
那将军看着霍香一直在笑,身子慢慢倒下。
霍香朝阳九行了一礼,转身狂奔而去。
她来这里,只是想听到那将军的一句道歉,可不想再跟那将军扯上任何关系。
黄泉路是很寂寞,但她有勇气独自走下去。
《功德簿》随后出现:
宿主帮霍香了却遗愿,获得十点功德,目前剩余功德点数为一千二百九十五。
阳九看着那将军的尸体,等了半晌,也没见将军的灵魂出现。
这将军或许弄错了一件事,即便自杀,灵魂也没那么快就能跟肉身彻底剥离。
回到家里,在甘思思的伺候下,泡过脚后二人便相拥而眠。
次日一大早,二人便骑马离开长安,直奔白河县。
若非有梅朵在,在荒野密林休息时,二人都想温存一番。
好在归途的时候,梅朵应该已经去了阴曹地府,到时候他们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
远离长安后,稍稍绕道,便来到了王家村。
来到村口,却见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平安村”。
那些村民想要将村子改名,在烧死王华根一家后,他们居然真的改了个名字。
只是这“平安”二字,在阳九看来非常讽刺。
“九郎,我们为何要来这里?”甘思思无法理解。
阳九微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正好有两个大婶从村子里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阳九迎过去问道:“我打听一下,王华根的家是不是在这里?”
听到“王华根”这个名字,那两个大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眸光闪躲,都不敢看阳九。
甘思思立马就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这应该也是阳九来这个村子的原因。
“那我到村里再打听打听。”阳九说着就要进村。
一个大婶急忙拦住阳九,道:“我们村子没有这个人。”
“也可能是改名了。”阳九说道。
另一个大婶说道:“我们村子里就没有姓王的人。”
“不可能,我跟王兄乃八拜之交,此前我也来过,只是许久联络不上,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这才过来看看。”阳九语气非常诚恳。
那两个大婶心里叫苦不迭,想不到从不离开村子的王华根,居然还有朋友。
全村人将心一横,火烧王家,换来的是不再交租的好日子。
目前所有人的日子都过得非常好,他们也就忘了此前所做的恶。
只是突然有人来揭开伤疤,自然会很害怕。
火烧王家的事要是暴露了,那全村人的都得完蛋。
村子里的面貌,跟王华根还活着时的确很不一样。
家家户户都盖了新房子,村子里的道路也用巨大的青石铺成,宽阔又整洁。
能发生这样的变化,自然是好事,只是这些变化是建立在烧死十几口人的前提上,故而在阳九看来,这一砖一瓦,全都粘着王家人的鲜血。
想过好日子的心,阳九能理解,但用这种方式去过好日子,阳九不敢苟同。
若王华根是个恶霸,倒能理解。
关键是王华根救济全村百姓三年,此等善举,却养出了一村子的白眼狼。
好人葬身火海,恶人却过上好日子,只能说是老天不开眼。
凭借在《生死簿》看到的画面,阳九很轻松就找到了王华根的家。
整座村子干净整洁,唯一的例外就是这里。
火烧的痕迹早已消散,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被杂草覆盖,一片荒芜。
“你们是什么人?”想不到老村长居然还活着,而且看起来还很精神。
在老村长身后,跟着一大群村民,手里都拿着农具。
看他们这架势,只要阳九是来为王华根讨回公道的,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村子。
“你们想做什么?”甘思思冷声问道。
那些男人的眼睛,全都落在甘思思的身上。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美的女人,多看甘思思几眼后,再想想家里的老娘们,可谓一个是凤凰,一个是掉毛的老母鸡。
“我们平安村不欢迎外人,两位若是走错了路,还请离开。”老村长语声虽冷,至少还保持着理智。
阳九抱拳笑道:“在下阳九,乃王华根的挚友,还请诸位告知,王家为何会变成这样子。”
“我们平安村没有姓王的人。”老村长解释。
这也是村民们在作恶后商讨的结果,不管谁来过问,他们都得一口咬定,村子里没有姓王的人家。
过了几年好日子,没人愿意舍弃这美好的一切。
阳九笑笑,反而走进荒废的王宅。
在一些地方,其实还是能够找到火烧过的痕迹。
“第一场大火,并未烧死王华根,老村长你发现王华根还活着,便命人又将他丢进火里,这一次,王华根总算是被烧死了,之后你们肯定会找个地方,将尸体掩埋,对不对?”阳九一口气问道。
村民们尽皆傻眼。
就连老村长,都是满脸震惊。
阳九所说,就像是全程都在参与。
“你、你胡说八道。”老村长气得胡子乱颤。
阳九哂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敢胡说八道,我就让你们无法离开村子。”老村长威胁道。
阳九哈哈笑道:“作恶就是这样,只要有了第一次,后面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且还会觉得心安理得,毫无愧疚之心。”
就算阳九所说都对,老村长也知道这回是真的没办法了,必须得将这两人弄死。
纵然此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到村中做调查,若有威胁,都得除掉。
在他们放火烧了王宅时,全村人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阳九笑看着这些貌似善良淳朴的村民,问道:“你们当时将王华根埋在哪儿了?”
阳九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将王华根的尸体挖了出来,还割开他的后背,掏走肺腑。
“上。”老村长一抬手,身后的村民便冲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其中有些男人甚至在流口水,脑子里想的是先不用打死甘思思,可让全村的男人都享受一遍,最好是关起来,谁有需要,谁就去找。
他们还没动手,就有一个男人大胆地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顿时所有男人都在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
日子过得好了点后,他们平时下山采购,偶尔还会去镇上的窑子里找点乐子。
留下甘思思,真的很不错。
后方的一些娘们,听到自家爷们这么说,居然都在笑,并不反对。
“思思,不可杀人。”阳九低声说道。
甘思思点点头,缓缓拔出桃花剑。
“哟,还是个会耍剑的小娘子,不知道会不会耍老子的枪?”一个瘦弱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铁锨,边说边扭扭腰,做出极度猥琐的动作。
唰。
甘思思一剑刺出。
那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断了,断了断了……”有人大叫。
阳九只让她别杀人,可没说不能骟人。
像这种恶心的男人,长那玩意儿干啥?
“当家的……”村口碰到的一个大婶扑过来,捡起男人掉落的宝贝,哭得极度伤心。
尽管他们都上了年纪,但一周两次夫妻生活还是有的。
甘思思一剑就断了男人的命根子,以后让她可咋活?
其余人看得都是裆部一颤,不敢近前。
此刻他们都明白,甘思思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传说中的女侠。
习武之人,一把剑,可抵千军万马。
他们只是一群农夫,肯定干不过人家。
“你们啊,还愣着干啥?一起上啊,不弄死他们,我们就得死。”老村长急得直跺脚,模样颇为滑稽。
一群大男人手持各种农具,满脸惊恐地看着甘思思,竟是没有一人敢上前。
老村长再怎么喊,都是无用。
阳九亮出腰牌,道:“莪乃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的冷血,奉圣人命来查此案,你们要是再遮遮掩掩,全都格杀勿论。”
六扇门的四大名捕名头响亮,村里人都知道。
这冷血的名字,一听就很恐怖。
村民们面面相觑,他们这里山高皇帝远的,事情又做得很隐秘,处理得也很干净,怎会走漏了风声?
“袭击朝廷命官,也是诛九族的死罪,你们的脑子是不是坏了?”老村长气急败坏。
村民们猛地惊醒,其实他们真的回不了头。
一瞬间,所有人全都扑了过来。
甘思思以一把桃花剑,只用三两招,就将靠近的男人全都阉割。
所有男人双手捂着裆部,倒在地上嗷嗷哀嚎,场面壮观。
而他们的女人也是瘫软在地,哭得惊天动地。
“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快上啊……”老村长还在怂恿。
这老村长才是真正的首恶,甘思思猛地一剑刺去,也让老村长做了太监。
老村长毕竟上了年纪,只嗷了一声,就晕死过去。
看着被吓傻了的其余村民,阳九冷声问道:“王华根被埋在哪儿?”
“我、我知道……”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站了出来。
没有老村长主事,所有人都很慌乱,不知所措。
这妇人站出来,就是想让阳九和甘思思赶紧走,继续僵持下去,只怕全村的男丁都得变成太监。
在那妇人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埋葬王家人的地方。
其余人都是埋在一个大坑里,只有王华根给单独修了墓,却是没有墓碑。
村里还能动的人,都跟到了这里,神情凝重。
几个男人拿着铁锨挖坟,很快就将棺材抬了出来。
但当他们将棺材撬开,却见里面只装着一只羊。
洋腐烂严重,散发恐怖的臭味。
“这……”
“诈尸了?”
村民们看到这情况,顿时慌了。
阳九扫视众人一圈,说道:“实不相瞒,王华根的尸体如今在长安城,你们好好想想,是谁将他的尸体挖了出来,又将尸体丢给了官府。”
村民们都在摇头,无人知晓。
但听王华根的尸体远在长安,他们全都松了口气。
这若王华根真的诈尸藏在附近的山中,只怕灾难很快就会降临。
再三追问,村民都是一无所知。
阳九只是想知道,那人割开王华根的尸体掏走脏腑,到底有何目的。
想想就知道此人做这事时,必定十分隐秘,外人绝难知晓。
“九郎,我们真的就这么离开吗?”甘思思听了王华根的故事,心头全是怒火。
王华根那么善良的人,却被这群恶魔给烧杀。
江湖中的侠义之士,若是知晓此事,定会来屠村。
阳九轻叹道:“略施惩戒就算了。”
甘思思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若早点知道真相,刚才围攻他们的那些人,必将在同天办丧。
不日便到了白河县。
此次是秘密来访,田松柏也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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