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见董闰不言语,已知其意,命内侍给诸位大人添水,缓缓说道:“董将军欲言又止,看来是不放心这邺城内的众位大臣吧。”
董闰忙起身回话,“陛下,离间我燕国众臣非吾之愿,然我等追随将军日久,如今将军得高位了,有些事情,末将不知……”
未及董闰说完,“来来来,如今我们众兄弟还未赏过这邺宫夜色,随朕秉烛游。”冉闵拉起董闰,回望众人,说道,“众兄弟,如今既然我登了帝位,当让众兄弟们饱览一下这邺宫夜色。”
是夜春风和煦,自冉闵登基之日起,奖掖后进,抚恤鳏寡孤独,擢选官吏,邺城渐又恢复了生机。特别是在苍亭,行饮至之礼,简拔人才于乡野,一时朝堂之上人才济济。
冉闵扶住一栏杆,心情大好,“诸位,这邺宫,若是一年前,吾等可想到你我今日之畅游宫中。”
众人嘻笑回盼,皆曰:“真没想到。”
王泰笑着对众人说道:“都赖大将军,不,陛下天威,方能铲灭石氏复我汉人,肇建魏国。”
冉闵也笑意盈盈,“王泰,你这张嘴就是关不住,这都赖你们这帮老兄弟,朕没有你们,岂有今日。”
一阵微风吹过,侍从上前欲给魏帝披上披风,冉闵摆摆手,意有所思,喃喃说道:“金凤台、御龙观、琨华殿、东掖门,死了多少弟兄,朕不会让这江山旁落。”
众人凭栏眺望,忽冉闵回身言道:“董将军,汝意是不放心这邺城归降众臣,前朝众臣,时势使然,到底有无诚心,犹未可知。若开杀戒,恐人心丧尽。”
董闰感佩,说道:“陛下知无不言,臣就但说无妨。如今邺城之内,陛下骤登高位人心不附,欲趁机归降晋室有之,欲复归石氏这者有之。如今陛下又大肆提拔人才于乡野,世族大家之利受损,恐那些士族有想法。吾等是粗人也就罢了,若万一有人觊觎陛下之位,私相勾结。”
冉闵只重拳捶击栏杆,“汝意,朕已知悉,岂不知那些士族大家之恶更甚于胡人,胡人只骄奢淫逸罢了,岂不知那些士族只仗着祖上功业,隐藏户籍,对百姓敲骨吸髓,朕甚恶之。如今使胡睦、王郁总揽邺城防务,外松内紧,不使旁人察觉为要。朕如今亦觉当时杀胡之令过甚,法度不明,若凭主上好恶烂加赏罚,则国势堪危。当得罪证,方能治罪。”
众人言道:“陛下深谋远虑,吾等感佩。”
这时张艾上前言道:“陛下,然近忧虽解,远虑尚存,幽州之地。”
冉闵沉思一会儿,“爱卿之意,确是甚为切要,朕已得军报,如今蓟城已失,燕国大举来犯。只因国内未平,若无襄国逆贼,石氏余党从中作梗,不听号令。朕几欲亲自领兵,举三十万之众,北讨燕国,固我北境。”
一旁的车骑将军张温进言道:“听斥候来报,燕国起三路大军,其中一路便是慕容恪。”
听到这个名字,冉闵神色却是舒展,“原是慕容恪这小儿,”冉闵笑道,“世无英雄而使竖子成名,可叹我魏国还未收拾国政。若是换作朕,当跃马而前,慕容家小子,谁可与我为敌。”
王泰还是有些许不安,“慕容恪,似得威名日久,羽翼渐丰。四夷之内,高句丽,扶余皆慑于他威名不敢来犯数年,陛下当慎重啊。”
张温亦道:“世人皆言燕国具装铁骑,举世闻名;乞活之军,纵横天下,两军相争犹为可知也?”
董闰忙进言:“然在陛下面前俱是跳梁小丑,当年伐燕之役,若不是陛下只领偏师,如今当已无慕容恪矣。”
众人一阵轻快的笑声。
笑声过后,王泰向众臣及冉闵谏言:“虽如此,然亦不可大意,倘若其推进迅速,恐我魏军,军力不支。”
众臣听闻皆深为赞同,冉闵对众臣说道:“王午之弟战死,想来应不会投靠燕国,然如今情势多变,当奖赏王午许其高爵,不使其投靠燕国。”
王泰言道:“只怕王午亦有自立之心。”
冉闵言道:“如今患在襄国,不在燕,当尽早灭襄国再平燕国。”
“陛下。”突然一少年径直前来,见到众人也不回避,直接向冉闵耳语几句。
张艾这时问道:“王将军,这时何人?”
只听到王泰回答道:“栗特康,一个胡人小儿,只因那石韫之故,如今颇受陛下器重。”
张艾只小声说道:“虽言胡人已不复当年威势,然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王泰只劝他道:“算了,也是一个小儿,想来也不会有事。”
正在说话之间,只见冉闵领栗特康前来,言道:“此乃我新收的中庶子唤为栗特康,这时我大魏的股肱之臣,快快拜见。”
只见栗特康果是端庄有理,微微一欠身说道:“小人,拜见诸位将军。”
“陛下……”只见王泰意欲向冉闵进言,冉闵只微微挥一挥手打断他,说道:“如今时候不早了,邺城之内不安啊,还请诸位将军早些歇息。”
众将见冉闵神情有异动,知是秘辛,便也知趣,一一告退。
“邺城之内可有异动?”冉闵边问边随栗特康往深宫中去。
深宫之内,栗特康小心回禀道:“在各大臣府邸安插的细作尚未来报,只是……”
“哦。”冉闵却是警觉,这时内官递来要侍寝的牌子,冉闵连连摆手,毫无兴致。示意那人继续说下去。
栗特康只缓缓说道:“只是最近李农家的公子有些反常?与大臣来往频繁,行色诡异。”
“李农?”冉闵忽一打一冷战,连带着烛火都摇曳了,“孤自称帝之日起,与他来往日渐稀少,本是同起于危难,原为莫逆之交。如今一个为君,一个为臣,难免心中有怨气。”
冉闵突然眼神犀利的紧盯栗特康,“汝素知,若非李农之故,朕不会有今天,若是在齐王李农那儿查无实据,你知道……”
栗特康只跪下道:“陛下,小人那日追杀,若非李农之故活不到今天,算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是如今事关我魏国安危,小人故而,唉……”只见栗特康也是手捶地,说道,“若为家国计,个人恩义当让位国家。”
冉闵这时俯身扶起他说道:“朕诚不该怀疑汝,然,你知道李农之事关系重大。”
栗特康只认真的点点头,冉闵继续说道:“如今魏国大军虽皆在我手,然朝臣中恐有不服,朕宦海沉浮,若不是身后多一双眼睛,几欲为刀下之鬼。”冉闵对栗特康吩咐道,“你知无不言,很好。多派人手,他府中出入人等,所来往何人,皆要告知朕。”
“臣明白。”
此时再李农的齐王府内,后院的一处厢房,三公子正在生闷气。
“哼,父亲也就是少了些决绝果断,我看啊,要不是父亲,这大魏的皇帝还指不定是谁坐呢。”三公子回到自己的厢房嘴里还是碎碎叨,念个不停。
“公子啊,这可大逆不道,切莫这样说啊。”旁边一老奴吓得赶紧将房门关上。
三公子斜眼看他,“怕什么,当年家父弃我们而去,只顾自己逃命,可想到有今日,身逢乱世,不是被人使,就是使别人,怕什么。”
老奴,上前边脱去他的罩衫,边说,“哎呀,三公子,汝父也是迫不得已,如今齐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魏国之境,权势无出李大人者。”
三公子率袖,“如不得帝位,皆是空谈。”
“你,竖子不足与谋事,汝父终究被你这不肖子害惨。”说完,老奴收起三公子的衣服摇摇头出去了。
“嗒”一个石头,包裹了一个纸条投进了三公子的屋内。
只见上面写着:“凤阳门下,右三里处。”
“何人唤我前来?”三公子,只一瘸一拐的来到纸条所指之处。
正在这时,只两眼一抹黑,一个黑色的口袋瞬间罩住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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