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靠边停下,似乎是在给谁让路。
慕云卿好奇,挑起车窗帘子的一角看了一眼,淡声问车夫道:“是何人打马而过?”
车夫恭敬道:“回表小姐的话,是长公主府的公子。”
慕云卿清眸流转,眸光潋滟。
长公主之子……容冽。
若是他在京都主街横冲直撞,那便不足为怪了。
听闻当年长公主怀他的时候,曾不顾一己之身御前护驾为当今陛下挡了刀子,导致生产时惨痛异常,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生了下来,却也就此伤了根基,再也无法有孕。
再加上,那时驸马在外监军意外死于沙场之上,皇帝便破例以国姓给长公主之子赐名。
正是因此,容冽自幼便被那府里当成小祖宗似的供着,养得他为人倨傲霸道,行事风流放荡,典型的纨绔子弟。
慕云卿从前便曾听说,他是这京中出了名的鬼见愁,别的地方夜间有孩子哭闹,家大人都说“你再哭那小鬼就来捉你来了”,可京中则不然,京中百姓吓唬孩子说的都是“你再哭,就把那桓公子招来了”,孩子立刻就消停了,可见其淫威之大。
慕云卿这厢正想着,不防忽然闻听“喵”的一声,腿上便一沉。
她低头看去,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踏雪。
“你怎么来了?!”慕云卿满心欢喜,亲昵地抱起踏雪,任由它往跟前凑和她贴贴。
可随即她却意识到,踏雪在这,难道容锦就在附近?
唇边笑意微敛,慕云卿复又挑起车帘去瞧,果然见容锦身边的护卫行至车边,低着头恭敬道:“慕姑娘,我家小王爷养的猫跑了,属下一路追着它到这,方才似乎瞧见它跳上了您的马车,不知是否是属下眼花了?”
慕云卿示意一两掀开车帘,一双玉手抱着踏雪送了出去:“那猫在此。”
“有劳慕姑娘。”说着,曲莲伸手摸向后腰,似乎是想拿个布袋子之类的将踏雪装起来,结果却摸了个空。
他皱眉,为难道:“方才情急,不知那捕猫袋遗落了何处,没了那东西,属下怕是带不回这猫,不知……可否劳烦慕姑娘随属下往康王府走一趟,亲自将这猫送回?”
心知这是容锦利用踏雪给她寻个名正言顺进入康王府的理由,慕云卿看弟心切,自然不会拒绝,配合道:“待我问过舅父的意思。”
虽然她觉得,川宁侯一定会同意,甚至会蹦着高儿让她去康王府。
果然,沈苍一听就忙不迭道:“小王爷的事自然要紧,快快给他送回去。”
“……是,那云卿去去就回。”
话落,马车调转方向去了康王府。
川宁侯高坐在马上瞧着侯府马车渐渐淡出视野,不禁在心下琢磨,倘若能通过云卿这丫头和康王府攀上交情也是不错的,他倒是没想到,讨猫喜欢也能成为结交权贵的手段。
可惜就可惜在,这本事不是出在他女儿的身上,外甥女……到底沾了个“外”字。
说到底,还是最应该怪老太太,若非她兴出什么“不许养猫”的主意,说不定府里养些猫能引逗得小王爷那猫往侯府跑得更勤,一来二去,这不就熟起来了嘛。
唉……真真可恨!
***
话分两头。
却说慕云卿这边很快到了康王府,她抱着踏雪下车,由曲莲一路引去了容锦的院子。
途中凡有康王府的下人经过,无一不驻足垂首,恭恭敬敬地向她问安,倒搞得慕云卿一头雾水。
明明她是头次来王府,怎的这府上的人竟似都认得她似的?
一两似是猜到了她心中疑惑,快走两步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同她咬耳朵:“小姐有所不知,主子驭下极严,若叫他知道府里的人不识未来的主母,可是要受罚的。”
“……闭嘴。”
“嘿嘿。”一两没心没肺地一笑,一副“我不管、我不听,小姐你就是害羞了”的样子,看得慕云卿愈发头疼。
方才行至院门口,慕云卿便瞧见了满院的莲花。
风送荷香,十分清雅。
她缓步而入,绕过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其间数楹修舍,有千百竽翠竹遮映。
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慕云卿只随意扫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惹得曲莲心惊肉跳的,暗道慕姑娘不喜欢这院中布置?不应该啊……主子应当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才是。
莲,出淤泥而不染。
竹,可焚不可毁其节,乃世人眼中君子所在。
主子将这两样遍种院中,任谁瞧了不得道一句“小王爷好雅的品格”,怎么慕姑娘反应淡淡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曲莲自然不知,慕云卿重生为人深知容锦的品性,又岂会被这种表面功夫所蒙蔽,误以为他是那等温润淳厚之人。
何况,她心里总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想法和见解。
人人皆道竹乃君子,可她却觉得竹性霸道。
凡有竹子生长的地方,鲜少能看到其他的花草。
她自幼跟随父亲学习侍弄花花草草,其实本不为日后继承家业,而是她真心就爱弄些,是以杂学旁术,什么都知道一些。
大凡花草树木一类,所生无非依仗天地之灵气和日月之精华,而竹性凶猛,汲取最多,导致其他花草无法与之共存。
倒是很像踏雪的性子,见她抱了别的猫便凶相毕露将其吓走。
嗯……也很像容锦。
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东西,都那么霸道不讲道理。
回过神来,慕云卿见曲莲已经打开门候着了,她莲步而入,却见曲莲和一两止步不前,十分有眼色地一左一右候在了廊下。
她急着见慕云澜,便没太纠结于此,想着容锦之前都能夜入她的闺房,如今她在意男女共处一室也是无意。
一只脚才跨过门槛,慕云卿便听闻一道熟悉的稚嫩童音响起:“阿姐!”
不待慕云卿细看,便见一道身影撞进了她的怀里:“云澜!”
“让阿姐看看,可受伤了不曾?”慕云卿微微退开身子细细打量自家弟弟。
慕云澜年龄尚小还未张开,是以不似慕云卿这般生的容色倾城,却也是唇红齿白,十分秀雅,白白嫩嫩的,活像个糯米团子。
这会儿见他神采奕奕,精神极佳,慕云卿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那日事发,是不是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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