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离开太子府,提着灯笼,踱步回晋王府。
他走在街上,一步一步丈量着两府的距离。灯笼发出昏黄的光,隐隐有沉香浮动。
这蜡烛是太子重新安上的,他在点燃的时候便发现,赵宸将灯笼做了改造。红纱上他绘制的兰草被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覆盖,只保留了攸宁写的“平安”。
赵宸还在灯笼底座固定上一个小巧玲珑的铜烛台,烛台上插的是自熄香烛。蜡烛的底部注水,燃尽时自动熄灭,如此便万无一失,不会不小心烧了灯笼。
这不过是攸宁写了字的灯笼,太子却视若珍宝,费尽心思。
太子的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
“你为她做到的,孤都能做到。孤为她做的,你却不尽然做得到。七皇叔,就凭孤和攸宁一起重生回来了,而你没有回来,你就输了。”
“你终归是在天下和攸宁之间选了天下,舍弃了攸宁。”
“攸宁怨恨孤,孤无话可说。可你比起孤来又好到哪里去?”
太子的指责是对的。
不管是为了大义还是苍生,他终究是亏欠攸宁太多。
她危难之时他不曾与她相认,她被困于太子府受苦时他不曾出手相救,她惨死他不曾追随。他任由她年纪轻轻便油尽灯枯,不得善终。
攸宁从未提过,从未抱怨过。攸宁对她认可的人,半分都舍不得伤害,也不愿意去钻牛角尖乱想。
可他心里始终无法释怀。
晋王府到了,他走了不过两刻钟。
两府如此近的距离,前世即便他少在京城,可总有在的时候,他为何没有去看她,没有去救她?
叶常一瘸一拐从府里出来,看着王爷手里的灯笼,热泪盈眶。
王爷还是看重他的,这是去太子府给他找回场子的吧?
“王爷,卑职来提灯笼。”叶常说着伸手去接。
赵承渊将灯笼给他,“烧了吧。”
“王爷不要了?”
好不容易要回来的啊!
“不要了。”
赵承渊负手进了王府。
叶常一脸茫然,低头看手中的灯笼,“咦,兰草怎么变成兔子了?兔子将兰草吃了?”
赵承渊在外院沐浴后,方回永锡堂。
寝殿内留着一盏灯,正是昨夜攸宁拿回来的兔子灯笼,小兔子圆润乖巧,静静卧在几案上。
昨晚攸宁拿回这盏灯笼后,便搁置一旁没有再去动它。
还是铃儿将灯笼拿进内室,“王妃以前不是最喜欢兔子灯笼吗,总该摆房里燃几天应应景才好。”
攸宁看着那灯笼默了片刻,“其实我已经不喜欢兔子灯笼了。”
他不由想起太子改的那盏灯笼,在前世,攸宁曾有过一盏太子送的兔子灯笼吧。
拔步床上的人儿侧卧着,脸颊上有弱弱的橘光,红润的嘴唇微微嘟着,娇憨可爱,像极了那只小兔子。
她如今越来越像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时候,就似那些苦难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她受过的悲苦,还在那里,心头上的创伤,即便痊愈了也不会毫无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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