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自然是无处可去，为了躲开苏留白也是可怜的紧，真就成了孤苦伶仃无家可归。</P>
好在这几日城中不宵禁，街头上大小商贩，那些一年里好不容易盼到这几天的百姓，即便月至中天，即便清冷十分，也抵挡不住这般高涨情绪，除非真就累了，哪个愿意早早回家，浪费这大好光景。</P>
白日当然有白日的好处，夜里自然有夜里的乐趣。</P>
夜三更就饶有兴趣的陪着几个小脸冻得通红的小屁孩看皮影，一直到半月倾斜。</P>
幕布后头花里胡哨的打斗还在继续，孩童终究是抵挡不住困意，一个个意犹未尽的打着哈欠回家，到最后就只剩夜三更自己一人。</P>
开台没有中断的说法，只要有一人坐在台下，老板和手下伴当调子仍旧洪亮，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尤其是夜三更扔下一锭碎银，落在台前铜钵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走南闯北了大半辈子的中年老板耳朵伶俐的很，用听的也知道这银子的足斤足两，表演更是卖力。</P>
已然成了单独为夜三更准备的专场。</P>
在这一块足够他们半个月收入的碎银驱使下，老板全是使出十八般武艺，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漏了出来，一直到天蒙蒙亮，老板是演的痛快，夜三更肚子很不配合的咕咕叫。</P>
再度扔下一块碎银，夜三更在老板感激涕零恨不得跪送的目光下离开。</P>
街上没了昨夜的喧嚣吵闹，不过也仅仅就只有这么一会儿，过不了多久，便又要重新热闹起来。</P>
偷闲休息的摊贩老板都不会选择收摊回家，怕是再回来时好的地段就被人占了去，那一天下来可要少赚好多个铜板。</P>
选了一处卖羊汤的摊子，两口大锅，架着火炉，现成熥的烧饼整齐码在一旁簸箕里，放在炉头保温。</P>
显然是刚刚睡下的老板轻声打着鼾，倒替着轮流忙活的老板娘是个干净的妇人，将摊子收拾的如同大小相同的烧饼，规整有序，连炉子一旁木炭都堆放如一，坐在自己当家的身边，安静温婉。</P>
瞧见大清早便有客上门，老板娘紧忙起身，压着声音小声问，“客官吃什么？羊杂，羊肉。”</P>
要了一碗羊杂碎，瞧着老板娘熟练抓肉，撒了一大把葱丁芫荽末，客气的轻声笑问加不加花椒。</P>
在经过夜三更同意后又添了一小勺一看便是自家研磨的粗糙粉末，浇上热气腾腾的奶白羊汤，味道瞬间被激发，香气扑鼻，充斥肺腑。</P>
老板娘没有坐回丈夫身边，站在摊子一旁，瞧着夜三更将烧饼细细掰做指头大小，很是热络的开始介绍自家羊汤的好处，说是他夫家传了好几代的手艺，婆婆打的烧饼最好，夫家爷爷熬的汤底最香，讲着这一锅羊汤熬制的辛苦与不易，里面放着诸多去膻解腻增香温补的良好药材，大补算不上，舒筋通气解乏绝对算是上乘。</P>
夜三更细嚼慢咽，喝一口回答个“哦”，咽一口就说个“嗯”，笑着点头说“大善”，还说了自家姐姐当年随口诌的一句“只愿今生尝遍美食美酒，但求无愧世间美人美器”。</P>
让这个只顾夸赞自家羊汤的朴素妇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略通文墨的她感觉自己在关公面前耍大刀。</P>
耳边响了半宿的皮影戏，再听到这老板娘招徕生意的絮絮叨叨，夜三更在喝完最后一口烧饼后，掏出一颗枣子大小的碎银，“老板娘，羊汤很好喝，但是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道能不能说？”</P>
算不得见钱眼开，只为能给自家男人晌午头里买上一壶好些的清酒，妇人局促的用围裙搓着手，“你讲，你讲。”</P>
夜三更佯装皱眉厌恶，不知是不是在刻意打趣这个眼眶子只局限于当餐一顿饭钱的妇人，又丢出一块碎银，笑道：“就是有些咸。”</P>
显然已经超出这一碗羊杂汤的价钱，瞧着桌前两颗碎银，妇人手足无措。</P>
夜三更起身，“下次注意。”</P>
却在转身以前又补充道：“希望还有下次。”</P>
妇人迷惑瞧着转身背影，就又听到一句。</P>
“皮影戏太吵，就当换换口味。”</P>
……</P>
日头未上三竿，却不见金盘高悬。</P>
天上灰蒙蒙，阴云沉沉，风中夹杂着让人缩做一团的寒意，怕是要有雪。</P>
缩在火炉旁，担负着赚钱养家如此重任的羊汤摊子老板在一个激灵后转醒，打着哈欠，询问着什么时辰。</P>
并未等到回复。</P>
中年汉子揉揉惺忪睡眼，瞧见自家婆娘在一旁收拾着其实已经特别干净的摊子，很不客气的“喂”了一句。</P>
一身粗布麻裙相当寡净的素朴妇人回神，开口道：“孩他爹，刚才来了个怪人，说咱家汤太闲。”</P>
祖传几代的手艺即便是众口难调也没听哪位食客讲过重口，很是注重自家代代相传的招牌，汉子翻身而起，撇着大锅里翻腾白汤，只是一嗅，熟能生巧闻也能闻出咸淡，当下就咧嘴道：“砸买卖的？”</P>
妇人实事求是，掏出两块足以让他们一家四五口过活几个月的碎银，“给了这两块官家碎银，怎么可能嘛。”</P>
拿过那两块足色碎银，入手便是足斤足两，后槽牙一咬，也是怪好的硬度，确认是流通于几大钱庄的官银无疑，汉子问道：“他还说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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