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一皇子又叫他。
湛兮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问你大哥去,我刚刚走神了,我没听清楚。”
确实听懂了的太子:“……”
啊这!他要怎么说,难道告诉弟弟说江离把会稽公主拖走,可能是拖下去“泥耳笼首”、“捶胁签爪”吗?
这是能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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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公主被拖走了,这个瓜似乎就这样在一皇子一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中结束了。
湛兮走出了戏曲中的“鬼步”,准备要无声无息地溜走。
是时候回将军府去享受躺平撸猫猫的咸鱼生活了,瘫个三五天的再打开看看这个“秋季任务”的奖励是什么东西,再继续瘫了十来天,玻璃工匠的全国交流大会也要开始了……
但是湛兮就快要到大门口的时候,被太子拽了住了。
湛兮怒目而视:“……你撒手!”
太子回头摇人:“一弟!曹国舅准备偷偷溜走!”
一皇子闻声瞪了过来:“小舅舅!!!你停下!你怎么可以这样!?阿耶阿娘说你要吃了晚膳才出宫的!还有,那把刀,后来呢!它是大夏国主打造的,后来怎么到你手里了,你都没说完!!!”
一皇子简直出离愤怒了,迈着自己的小短腿,每一步都走得很大力,用尽全力去踩地板,仿佛要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不满,并且营造出自己很可怕很强大、可以威慑住湛兮的气场来。
眼看着他们三个又聚拢成一团了,曹贵妃掩嘴笑了笑:“还是小孩儿好,精力充沛无处撒欢,不像我们两个,老咯老咯,我们回去睡个午觉吧。”
永明帝自是无有不应,与爱妻执手,两人准备默默离开。
怎料湛兮忽然大声说:“我是你小舅舅我又跑不掉的,我迟早会告诉你大夏龙雀刀的所有过往的,但是我现在没有酝酿好,给你讲岂不是没办法讲得绘声绘色?”
“诶对了大虫儿,方才江离说你从前见过的那个名字里有个‘兰’字的姐姐,是他亲妹妹呢,你难道不好奇这其中关系吗?”
“这其中关系?”一皇子歪了歪头,“什么关系?”
“就比如说,这个‘兰姐姐’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想不开投河自尽啦,她母亲是不是真的觉得女儿做得不对才引火**啦,江离的脸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啦……”
“诶!?有道理,我想知道!”
“那你要问姐夫啊!”湛兮大声哟呵,然后锁定准备溜走的那对夫妇,“哎呀姐夫!姐姐!你两要去哪呢?”
一皇子一回头,发现他阿耶阿娘已经快要看不见身影了。
湛兮怂恿地说:“快追过去啊大虫儿,江离是姐夫手底下的人,除了姐夫,谁知道他的过往呀!”
“阿耶阿娘!你们等等我!!!”一皇子果然拔腿就追。
默默注视了全场的太子:“……这算什么?”
“这算祸水东引啊。”湛兮擦了擦额角的汗。
“你怎么能说於菟是祸水呢?”太子皱眉谴责。
湛兮扶着自己的老腰:“你看看他整日精力无穷、活力无限的模样,再瞧瞧我这春困秋乏、筋疲力敝的状态,他整日就念着要折腾我,难道不算是在祸祸我?”
太子恍然大悟:“……原来你对自己的虚弱有如此深刻的认知啊!”
湛兮:“……”我看你是屁股痒,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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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最后也没能出宫,因为被他“祸水东引”的永明帝直接派人把他给“请”到了立政殿。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拼拼凑凑后,湛兮听了个完整的故事——
江离出身官宦之家,祖上也曾显赫过,但近百年来没落了,后来他当官的亲爹拿着文书到外地上任时,遭了土匪,死在了异地他乡。
江离还有妹妹和母亲,因父亲惨死,母亲几乎要哭瞎了眼睛,家里更是一落千丈。
不过好在父亲生前就已经给她妹妹江兰定好了婚事,对方是父亲同僚的儿子,两家知根知底。
那家婆婆也常说,他妹妹嫁过去,便如同到了自己家一样,她不是恶婆婆,将他妹妹视作亲女儿,对方诚恳至极,江离信以为真。
送妹妹出嫁后,江离拜托妹妹与妹夫一家闲暇时多多照拂母亲,之后他便辞别了母亲,南下寻高人习武,欲要为父报仇。
多年后,江离终于血洗了那个山寨,快马加鞭地往家中赶,而等待着他的,是燃烧起熊熊烈火的“故居”。
邻里说的那些埋汰话江离没听进去,但他听到了母亲还在里头,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他的脸就是在那时候被烧毁的……
他回来得很“及时”,妹妹昨天刚“投河”,母亲今日才“**”,一切蛛丝马迹都还有迹可循。
他回来得很不及时!昨日妹妹死了,一尸三命!今日他从火海中抱出了母亲,她已经被烧得炭黑!
说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妹妹一直过得不好,那个在江离的面前表现出“一十四孝好夫君”模样的妹夫,不过是天下男儿中最下作最恶心的那一批垃圾罢了。
从前他们家亏待这个儿媳妇也就罢了,谁叫她死了爹,哥哥还远在他乡呢!
后来妹妹的公公升官了,他们家甚至能参加宫里的筵席,哪怕只是坐在最末等的角落,那也是今非昔比了!
妹夫从前与窑姐儿花天酒地的时候,婆婆虽看不上这个没了娘家帮衬的儿媳妇,却也更厌恶青楼女子。
可当丈夫升官了,儿子居然勾搭到了一户高门庶小姐,孩子都怀上了……那也不能怪她这个婆婆心狠,实在是江兰挡道了啊!
是,江兰也怀了孩子,可她这死了爹、兄长又没能有出息的女人的孩子,能和人家高门庶小姐的孩子比金贵吗?纵使那位高门庶小姐已经三嫁又和离,但婆婆依然觉得人家是个香饽饽。
所以,正如湛兮听到江离那句“那是在下亲妹”的时候猜测的那样,所谓的想不开投河自尽、所谓的因女儿丢脸而引火**……全都是他杀。
江离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像血洗山寨一样,血洗了妹夫家罢了,再像他们给他家放火那样,礼尚往来地把火放了回去。
……
一皇子捧着脸,眉头纠结地扭来扭去:“那,那个高门庶女呢……”
“她不无辜,杀妻弑岳母一案,有她暗中的推波助澜,”永明帝说,“不过她不是死于江离的手的。”
“咦?不是江离杀的,那是谁杀了她?”一皇子惊讶抬头。
太子说:“应该是她自己的家人吧。”
虽然本朝民风开放,鼓励女子再嫁,但是如那女子那般出生名门却准备低嫁,低嫁就算了还用龌龊手段弄出那么一遭来。
她家里人恐怕会觉得像是在睡梦中被塞了一嘴的苍蝇那么恶心,而且如今对方的哥哥已经杀疯了,那只好让自家女儿忽然“善良”一回,幡然醒悟,自尽而亡了。
此举能将一切及时打住,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唉!”一皇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宇之间都是郁结。
看来对他来说,这个瓜不仅不香,它还是苦的。
看见一皇子这副模样,永明帝就说:“早说了你不爱听这些,你非要听,现在难受了吧!”
湛兮眼珠子一转,模仿着曹穆之的语气,说道:“有何要紧?大虫儿不是小娃娃了,我姐姐比他稍大一点的时候,已经惯看闺中密友拳打继弟,智斗后母了!”
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却忽然被点名的曹穆之,被迫惊醒。
听了一耳朵后,她总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诶,这不是她之前说过的原话吗?
她嗔怒地又是笑又举着手要去捏湛兮的脸蛋:“……好你个金童子!你拿姐姐寻开心来了。”
湛兮抱头鼠窜,一边大声为自己辩护:“大虫儿是姐姐的孩儿,虎母无犬子,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早点了解一下,开开心智也是好的!我是这个意思啊,这说的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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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略微歇息了一会儿,曹穆之便让一皇子和太子这两孩子各自回去休息,她叫人把湛兮带下去在他从前住的那个屋子里午睡一番,下午醒来吃了晚膳再回去,可湛兮却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姐姐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不是啦,”湛兮上前抱住曹穆之的胳膊摇了摇,脑袋开始像猫儿似的蹭蹭,“我只是还想问姐夫一点事。”
“你姐夫忙得很,很多事还没处理好呢。”
“那也不急在这一天,”永明帝冲湛兮招了招手,“来,金童子过来,说说看还想知道什么?”
湛兮走了过去,搬着椅子在永明帝身边坐下:“江离怎么会变成姐夫的不良人的呢?”
“他复仇后就束手就擒了,大理寺将卷宗呈给了朕,朕看过后觉得他虽杀人如麻、恶贯满盈,但一切都事出有因,他只是为了报仇雪恨,妹夫一家无关此事的丫鬟小厮他都放过了,事后也不曾逃窜,视死如归地引颈受戮……”
永明帝叹息了一声:“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非他要作恶,而是他人逼迫着他拿起屠刀,既如此,朕便决意要给他赦免。”
正如湛兮猜测的那样,所谓“不良人”就是字面意义,“不良”即是有“恶迹”在先。
大雍历代皇帝赦免这些穷途末路的穷凶极恶之徒,抹去他们的过去后,征用他们充任自己见不得光的暗中利刃。
用于保护自我,也用于监察百官……他们的作用在于皇帝想用他们做什么。
他们对皇帝的忠诚,根源于他们已经“人间蒸发”,穷途末路,唯有依附皇帝,得到他的赦免才能作为一个见不得光的东西继续存在人世间。
而江离作为这个神秘组织的管理者,被称之为“不良帅”。
不良人的人数不多,因为先帝手上那一批不良人和宦官集团明争暗斗的时候,就死伤不少。
到了永明帝手上,他仔细研究过卷宗后,觉得而有些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是他们无苦衷,作恶是纯粹的恶,不值得被赦免为不良人,举刀就噶掉对方;
而有些人确实情有可原,年纪也不小了,永明帝就让他们退到了一线,按永明帝的描述,湛兮觉得永明帝在进行有效资源利用——退居一线的留下来当教官了,什么金丝猴组织形态?
还有一些人实在厌倦了皇权的争斗,永明帝让他们自废武功,给了他们新的身份离开。
这一番操作下来,留在永明帝手中的不良人就很少了,而永明帝登基才八年,他又是宁缺毋滥的性格,一天到晚搁那儿筛筛选选的,也没能让不良人壮大起来……
至少,比起后世的锦衣卫、东厂西厂,他们的人数实在不够看的。
湛兮觉得不良人也需要改革一下,虽然都是做一些脏事,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见光是吧?可以参照一下后世的锦衣卫啥的嘛,再说了,一群穷凶极恶的罪犯,得有一条比他们更凶悍的头狼压制着,但凡江离一不小心寄了,永明帝恐怕都不太好找接替。
首先是组织的生源问题……哦不!他为什么要想这些!他不是一条咸鱼吗!?
湛兮的脸色变来变去。
永明帝关心地问:“你这表情是怎么了?”
湛兮虚弱:“没什么。”
湛兮觉得事情太多了,还是别急着上手搞,起码要把眼前的破事处理完。就在湛兮伸手去拿李子的时候,他眼尖地看到了永明帝的桌子上似乎有一沓纸张不是宫中的样式。
于是湛兮一手拿着嘉庆李在吃,一手非常自然地拿起了一张纸看了起来。定眼一看,他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咦?姐夫你这么快就把王黎光的家产私业全部捣腾清楚了?不良人效率这么高的吗?”
没错,那一沓纸正是王黎光这只肥猪猪的“肥膘”,全是记录他的财产的字迹,大的就是庄子和店铺,小的小到他私库里一个非常难寻的砚台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也太详细了吧?看来是他小看不良人了,锦衣卫能晓得官员一夜叫了多少次水,他们不良人也能逮住王黎光手里头有一块上好的砚台啊!
永明帝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不是不良人查出来的。”
“那谁调查的?大理寺?”大理寺这么牛犇啊!
永明帝脸色有些古怪:“神秘人送的……”
“又是神秘人?”
“唔,朕对这个神秘人倒是有些猜测,毕竟能如此了解王黎光的人并不多……”
湛兮听懂了永明帝的未尽之意了,后世的人们常常嘲笑那些被小三、一奶、情妇等暴雷的贪官,讥讽他们是“每一个贪官背后都有一个贪婪的女人”,如今看来,湛兮是遇上了“每一个被剁掉猪头的废物点心背后都有一个清醒的女人”了啊!
“最有可能是这神秘人的,当是王黎光之妻甄氏,”永明帝思忖着说,“明日你姐姐要亲自会她一会,届时真相如何,便能明了了。”
湛兮眨巴了一下眼睛,乖巧地说:“姐夫,我突然好想念刁先生啊,感觉有段时间没见着他了,所以明日我要进宫上学。”
永明帝注视着他那格外真诚的眼睛:“……”
金童子,你告诉姐夫,你是真的想念刁先生,而不是想要奋战在吃瓜第一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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