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因为这次大意把越王的秘信夹在兵部公文之内呈给皇上。而是因为越王这段时间的行事，让太子积了怒火，无处发泄。对于自己这个坚定地站在越王身边的内阁阁臣，太子早就想除了自己了。</P>
此次除了自己，亦是杀鸡儆猴，想用自己的死，告诉其他投靠越王的大臣，若执迷不悔，下场如他。</P>
“父亲！”蒋旭阳和蒋文涛跪在蒋项床前，哭得不能自抑。</P>
“我儿莫哭，仔细听为父交待……”</P>
此时的蒋项已如油枯灯尽，费力地从喉管里试图说出最清晰的交待。</P>
那日在东宫被逼着喝下毒药，哪怕回府用了越王给的神药压制，也只不过拖了一时，府中派人各处都寻不到解药。蒋项便知，无力回天了。</P>
“父亲！”</P>
“我儿……”</P>
“儿子在！儿子听着呢，父亲您说……”</P>
蒋项看着两个儿子，目光流恋。两个儿子跪在床前泪流不止，而扶着他，让他倚靠的老妻，只怕也是泪湿衣襟，那泪不时滴在他的发缝里，烫疼了他。</P>
“太子怕是不会放过咱家了，为父死后，旭阳便向皇上请辞，带着一家人扶棺回乡。文涛联系越王在京的暗卫，让他们护你们一程……等为父下葬，你们便跟着越王的人去西北……”</P>
“父亲！父亲，你不会有事的！”</P>
蒋文涛哭嘚嗓子嘶哑，紧紧抓着父亲的手，生怕下一刻父亲就驾鹤西去。“父亲，你要挺住啊，儿已飞鸽传书越王，他一定会有办法的！父亲你定要挺住！”</P>
越王中了西戎的毒箭，也是无药可解，可后来越王好了，父亲也一定会好起来的。</P>
“是啊，父亲，你定要挺住啊！”</P>
蒋旭阳没想到父亲忍辱负重，这些年被无数人讥讽，说他被至正帝那么痛恨，可还是依恋权势，不肯放手，不肯请辞。</P>
无数人误解父亲。可蒋旭阳知道父亲不是依恋权势，他只是想求一个公道。</P>
想替枉死的人求一个公道。</P>
眼看目前越王形势一片大好，父亲盼了这么多年的公道，眼看也马上就要得遂所愿，怎就在这关头坚持不住了呢。</P>
“父亲……”蒋旭阳只觉得天道不公。</P>
蒋项又如何不恨。</P>
他苦苦坚守了这么多年，眼看阴霾散尽，就要迎来朗朗乾坤，怎就熬不住了呢。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呢。他还有好多事没向越王交待呢……</P>
还有小世子，他想等世子还朝，亲自教授世子的。就像多年前，他教授先太子那样。</P>
两行浊泪顺着蒋项的眼角淌了下来。</P>
不甘啊。</P>
蒋项死了。蒋府大门口挂出白幡。满京城哗然。</P>
曾经无数人骂蒋项没有骨气，明知碍了皇上的眼，也不肯请辞，还是戳在朝堂上，扎皇上的心。无数人背地里说蒋项贪慕权势。</P>
可这会他忽然死了，众人又没反应过来了。</P>
那么傲气的人，不惧人言，任何时候都如青松一般，未曾见他对谁弯过腰，为了先太子和越王，能当堂反驳皇上的人，却，永远倒下了？</P>
得了什么病？</P>
去得这么突然？</P>
很快蒋项在死前两日去过东宫的消息，立刻传了出去。出东宫的次日，蒋项就告病没有上朝，再隔日，就死了。</P>
众臣禁声了，再不敢妄言。</P>
至正帝把太子叫到御书房，不等他站稳行礼，连番奏折就掷到他的脸上。</P>
“蒋项乃正二品内阁阁臣，你竟敢对朝臣动手了！”</P>
太子不避不闪，任由奏折掷到他的脸上。</P>
他也没想过这事能瞒过父皇。至于外头，他也没想瞒。</P>
赵广渊不是自诩功高，又是治水有功，又是领兵退敌有功，又是签了《函谷关和议》，又是开了互市，利国利民被万人称颂吗？他就让那些墙头草看看，跟着越王，越王到底能不能护得住他们！</P>
蒋项做为赵广渊手下第一得力大将，都能被他杀了，其他身份地位不如蒋项的大臣，就自信不是第二个蒋项？</P>
他就看看赵广渊成了孤家寡人，手下无人可用，会是怎样的众叛亲离。</P>
先让他如登天梯，高高在上，再让他狠狠从云端摔下，到时自己再把他狠狠踩到泥里！</P>
太子想到此，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这些天胸中憋的浊气，好似一扫而空。</P>
至正帝看着此时还嘴角挂笑的太子，只觉不认识他了。</P>
这还是那个孝顺听话，待兄弟姐妹仁爱宽厚的太子？</P>
许是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太子朝至正帝跪下了，自辩道：“禀父皇，儿臣也并非想要蒋项的性命，不过是想威胁恐吓他一番。哪想他真的饮下那杯毒酒。”</P>
至正帝只觉此话荒唐。“蒋项是朝廷重臣，是朕的臣子，还不是你的！你究竟为何给他准备了毒酒！”</P>
太子没有抬头，“蒋项私自把外面的信件夹带在公文之中，贿赂威胁奏事处太监，把皇宫当成自家后院，不把父皇放在眼里，胆大妄为，目无君上。儿臣不过是想替父皇训诫一二。”</P>
至正帝看着这样的太子，只觉一阵无力。</P>
变了，越王变了，太子也变了。</P>
蒋项身亡的消息，让满京城哗然，让无数人措手不及。</P>
曹厝得知消息，大哭了一场。想起越王在皇陵时，人人避之不及，只有蒋项不惧人言，处处关照。抹了眼泪，亲自领着越王府的下人，到蒋府帮着处理他的后事。</P>
赵广渊曾秘信曹厝，让他到西北，但曹厝执意留下来帮越王打理王府。如今越王和王妃不在，曹厝又亲自领着仆从到蒋府帮忙，在前堂后院帮着招待、理事。</P>
让那些投向越王的大臣，心里感到一丝安慰。</P>
而齐亲王和王妃也亲自领着下人去帮忙。</P>
待晚间，吊唁的宾客走后，三方坐在花厅，只觉一阵恍惚。几日前与他们言笑晏晏的人，现在却已经不在了。</P>
不由一阵唏嘘。</P>
齐亲王看着憔悴不堪的女婿，软言安慰了几句，又问他如何打算。蒋文涛便说依着父亲遗言，会阖家扶棺回乡。</P>
齐亲王点头，“那到时，我派王府侍卫护送你们。”</P>
曹厝替蒋文涛婉拒，“蒋大人因我家王爷而死，他的后事自有我们王府一力操办。且我已收到越王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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