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饥饿之后,柳方获得了片刻的安宁。火车从信阳出发时是晚上七点,此刻已经天黑,列车继续在夜幕中行驶,手握着窝头,靠着椅背,柳方居然有点犯困,迷迷糊糊的靠着椅背打盹儿。由于是夜间行驶,上下车的旅客渐渐变少,过了陕西渭南站的时候,已经有了空座位,柳方就近抢到了一个,坐在上面,尽管是绿色皮革包着的硬板座,毕竟是有靠有座,舒服极了。
及至午夜十二点,车到了西安站,下去了更多的人,空座更加多了,居然有三人位空出来,柳方瞅准时机抢到一个,半躺在上面,美美的将剩下的窝头吃下去,还用唾液润了润喉。车厢内旅客少了,加之又是午夜,除了轰轰隆隆的车轮撞击铁轨声,车厢里没了嘈杂,空气也变得好了起来,柳方躺在车座上面沉沉的进入了梦乡。梦中,他看到了阿妈含泪的眼,看到了师妹柳霞的无助,看到了阿福哥的自信与精明...
杨柳方醒来后天已大亮,揉揉惺忪的睡眼,穿过空旷的车厢,找到卫生间。这里也不像上次那样挤满了人,不知谁放的一角报纸在里面,柳方彻底的解决了内急,放肆的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洗脸,还把脚依次伸到龙头下用细细的水流冲了冲。再出来时尽管背心和短裤依然破旧,但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车上更加空旷,可以随便找座位坐下,柳方找了一个有窗户的地方,尽管是炎热的夏天,西北的早晨却泛着微微的凉意。柳方把窗户拉上,透过玻璃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不同于江南青瓦白墙的坡屋顶,相邻的房屋都紧凑有序的在一起,这里的房屋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大都是低矮的黄土为墙的平房,散乱分布分布着,偶尔有公路出现,也只看到有小小的畜力车在路面上。天很蓝,白云朵朵慢悠悠的飘,不远处就是光秃秃的荒丘,再是山顶略微有点绿意的绵延的群山。再远就与云彩相接了,有种山高云低连晓雾的感觉。
和远处群山的山顶一样,近处的荒丘也点缀着一点稀疏的草本植物;和书上描述的黄土高原不一样,这些荒丘和黄山有点泛红,只是偶尔有黄色的小径一闪而过,柳方以为和家乡山丘的水沟一样,是用来防塌陷和泥石流的排水沟,后来等去山里卖小商品才知道是村民放羊,采药时踩出来的路。
随着人流越来越多,平房也相对整齐一些,偶尔有两三层的楼房出现。等再能看到公路时,路上除了畜力车,也能看到机动车,但大部分是军绿色的卡车。柳方正在新奇的看着陌生的城市环境,广播里传出声音:“前方到站是列车终点站,西州,西州是西北省的省会,是全省政治、文化、教育中心...西州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
将近上午九点的时候,随着“呲...”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火车稳稳地停了下来,柳方起身跟着稀稀拉拉的人向着车门走去。下车后沿着砖铺的道路,随着人流的方向走向一个白色板子用红漆写着“出站”楼梯口,车站依山而建,不远处就是山。和很多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不同,柳方赤手空拳,孤零零的一个人。
出站后是两层高的礼堂一样的大楼,大楼上是红色的“西州站”三个字,有人说西是错的,直到现在柳方也没发现错在哪里。地上是大块的广场砖铺设的一大片空地,周围种着柳树和柏树,高高的路灯杆威严的耸立,这就是站前广场了,能看到外面是圆乎乎的红蓝白三色拼接的公交车。
上午的阳光并不像杭州那样炙烈,空气也不像自己家乡那样充满湿气,抱着箱子卖香烟和玩具的,摆摊儿的,提着大包小包乘火车的,戴白帽的,各色人等熙熙攘攘,有些大城市的景象,偶尔有骑着白色摩托的警察巡逻,给人一种安全感。
柳方躲着阳光和人群,沿着车站的大楼墙根一直走出广场,穿过宽宽的马路,对面就是联排的各种店铺,店铺的门口摆着大铁锅,门头的木板上用黑色的或者红色的字体歪七八扭的写着“牛肉面”三个字,凡是饭店几乎每家都是,有点店门口有扎着回民头巾的妇女和带着小白帽的男人,忙忙碌碌热情的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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