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俊正琢磨自己的事,忽然发觉水流有异状。
他借助避水金瞳的第二重作用,隔着洪水,观察外界。
就见青霄湖西方山间,有人横跨山水而来。
滔滔洪水在他面前,竟也威胁有限。
来者身着儒服,外观看上去是个三、四十岁年纪的文士,衣带当风,面目清癯,但目光锐利。
雷俊不认得此人,但认识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少年公子。
荆襄方氏一族,方明远。
少年身边跟着几个仆从,仆从看押一个狼狈的中年道士,赫然正是先前跑路的秦涛。
“不是说罗浩然在这里?”方明远皱眉。
那文士视线看向正盘膝打坐,表情惊讶的老道士鲁昭青:
“有位天师府高足,名叫罗浩然,不知现下在哪里?”
“罗师侄早已离开,此地只有老道留守。”
鲁昭青目光惊疑不定,但面上恢复平静,徐徐说道:“居士怎么称呼,有何事找罗师侄?方便的话,老道晚些时候可以代为转告。”
“晚辈姓方,单名一个岳字,荆襄人士。”
文士面色平和:“今日来寻访罗道长,是因为他和方某族弟明远的一些恩怨。”
鲁昭青深吸口气:“原来是荆襄方族的方先生,贫道失敬了。
只是当初事,贫道略有耳闻,龙虎山已有处置。”
方岳:“先生不敢当,方某草字端峰,道长称呼我表字即可。
另外道长误会了我的来意,诚如您所言,当日龙虎山上事已有公论,方某岂会再纠缠不休?
今日过来,是为先前罗道长信江相救明远而来道谢。”
嗯……啊?
鲁昭青意外。
隔着避水金瞳观察的雷俊,也被晃了一下,险些从悬天湖上一個倒栽葱摔下去。
比他们更意外的是方明远本人。
“十三哥?!”少年公子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文士。
对方迎着他的目光,平静说道:“君子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岂可以怨报德?”
方明远目光发直:“你……”
避水金瞳遮蔽下,雷俊挑了挑眉梢。
骗术吗?
还是说这方岳觉察到什么危险,悬崖勒马?
雷俊左右看看。
他几乎以为师父元墨白赶到了,自己没发现,方岳却发现了。
这方家几人从西山口过来,应该是对应那道中下签吧?
鲁昭青不知签运,但方明远的反应,让他重新警惕:
“这位……方公子客气了,可惜罗师侄眼下不在,贫道晚些时候如有机会,一定为你把话带到。”
说话同时,老道士目光落到自己的副手秦涛身上。
秦涛伤势不轻,更一副被方家仆从看押的模样。
对方如此做派,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
“我们过来时,恰好路遇江州林族的审思兄一行人,截杀这位秦道长,嗯……这位秦道长细致介绍了贵派在青霄湖的情况。”
方岳挥挥手,示意方家仆从将秦涛交给鲁昭青:“方某说服了审思兄他们离开,至于这位秦道长,当然还是该由贵派或紫霄派安排。”
鲁昭青面色微变。
对方口中的“审思兄”,应该是江州林族中的人物。
先前,江州林族有在西山路口那边设埋伏?
秦涛应该就是一头撞进他们手里。
然后……
“观主,弟子……弟子没有……”秦涛得了自由,但接触到鲁昭青的目光,却阵阵心虚。
所谓详细介绍鲁昭青、雷俊、罗浩然在青霄湖这边的详细情况,说白了就是当了带路党……
秦涛有心否认,更琢磨该如何倒打一耙拉方家下水。
但被方岳如明镜一般明亮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他竟然感觉自己话说不利索。
“江州林族如此胆大妄为,实在出乎贫道预料。”
鲁昭青年老体衰,眼光尚在,见状心中明白了大半。
他一挥袍袖,将秦涛带到一边,暂时略过此节不提,转而向文士道谢:“多谢方公子仗义出手相助,贫道感激不尽。”
但谨慎起见,有关雷俊、罗浩然的事,老道士仍然不提。
“道长无需客气。”对面方岳亦不追问,抬头看了看仍然气势滔滔的悬天湖:“诸位道长治理水患,解围济困,乃造福苍生之举,容方某助一臂之力。明远,实干历练经验难得,随我来。”
鲁昭青再次面色一变。
但不等他阻止,对方已经带着方明远向前走去。
方岳开口曼声长吟:
“云行新雨歇,月好大江明。”
他身体周围有阵阵风起。
清风向上吹拂,竟破开悬天湖湖水,透过水波,仿佛真有明月隐约悬于天际。
月光透射下,汹涌洪水,果然被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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