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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琉璃的踪迹(下)

田山重保的死被北条氏压了下来,同时在北条政子的建议下,北条义时和北条时房说动了稻毛重成写信给田山重忠。

稻毛重成是田山重忠的好朋友,两人同为北条时政的女婿,归属于前妻派系。按道理来说北条政子没理由对支持自己的人动手,这也是北条义时一开始不同意,在姐姐同意之后他才附和的原因。稻毛重成没有选择,做了那个推波助澜的人,也是后来作证田山重忠谋反的人。

稻毛重成的信很简单,只有简短的一行字:“镰仓发生异动,有人谋反,速速赶来。”

田山重忠没理由会对自己信任的人提防,见信之后惊讶异常,他一直守护的是幕府的天下,镰仓作为幕府中心有人谋反还了得,于是带着一百五十个精锐骑兵连夜出发朝着镰仓疾行。

为什么只带了这么少的人,是因为他觉得以镰仓周围的守备兵力完全足够平乱,要他去的原因可能也只是借用一下他的影响力,而且人少,速度更快。

武藏离镰仓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只需一路向南走出武藏,然后通过三浦家的领地就能疾驰而入镰仓。一路快马,不分昼夜,十日内可达。

从地图上看武藏也是一个要地,是进入镰仓的咽喉道路,战略地位很高,可以完全阻挡北方的军队,所以在北条时政看来,一旦田山重忠有二心,那么对于北条氏来说就是极其危险的。

如果北条氏想架空源氏的权力,田山重忠就不得不除了。虽然对于北条时政来说田山重忠也是自己的女婿,但是他并不是太相信他。

原因在于北条时政废源赖家时遭到了田山重忠的疯狂反对,甚至田山重忠还上书朝廷希望不要废了源赖家。田山重忠这一个操作很有意思,实际上朝廷并不能干涉幕府将军的任免,但他这么做却成全了他忠心的名声。

一个手握兵权的幕府守护要名声有什么用?而且还握有源赖朝的遗诏的情况下,这就很让人忌惮。

北条时政并不糊涂,相比于前妻派系的树大根深,扶持后妻派反而是制衡前妻派的手段。虽然他是北条家的家主,但是北条政子和北条义时也拥有了足够的影响力。影响力从某方面来说等同于信念,而信念是权力的基础。

对这个迟暮的老人来说,北条氏到底听谁的是一个让他揪心的问题,即使是自己的子女,也是他要提防的对象。这一点往往也是世家的悲哀之处。人一旦老了,所能依靠的就是那一点权力,越是老了越是不会放手,因为一放手就会失去安全感。但是年轻人往往已经等不及了。

在田山重忠从属地出发开始,他的行踪就被上报给了北条氏。于是北条氏的大军,加上其他守护的大军组成联军,对着只有一百五十骑的田山重忠开始了围剿。

……

北条氏大军出城时,琉璃在城外看的清清楚楚。

鸢尾花木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北条氏竟然真的对田山一族动手了?这怎么可能,田山重忠可是北条时政的女婿啊。”

琉璃望着这一切,脸上毫无得意之色,只是轻叹一声:“我想田山重保应该已经死了,大好的年纪,却死于这些无意义的内斗。”

鸢尾花木脸上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笑意:“我们现在是不是只要等着田山重忠被抓或者身死的消息就可以了?”

琉璃摇头:“我不喜欢借刀杀人,我的仇,我要亲自去报!”

鸢尾花木的脸上露出了错愕,他没想到小姐还要冒险,当下反对道:“在大军冲阵之下,你我如蝼蚁,难道你想在大军到达之前,提前面对田山重忠将其杀掉吗?这也不现实啊。”

琉璃摇头:“比大军提前到达有可能,但是会很累,更何况田山重忠可不是弱者,我们会暴露,甚至会被杀,所以我们唯一的机会是在两方开战之后。”

鸢尾花木摇头:“战场形式很难预料啊。”

琉璃笑道:“以现在北条氏的行军速度,先头部队肯定会先到达拖住田山重忠,我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两方的决战地点在……”

琉璃说到这里闭眼开始回忆镰仓附近的地图,并模拟两方的速度,心中计算了一番之后,肯定道:“应该在快出武藏的二美川附近。”

“田山重忠作为登天强者并不好杀,但北条氏既然出手了,他不会有机会的。他最好的结果就是和当初的金刚和尚一样力竭而死。”

“当两方疲惫之后,就是我的机会了。”

“那太冒险了。”听闻这样的计划,鸢尾花木强烈反对,这个计划简直疯狂。田山重忠是什么人,他临死前的反扑必是极为激烈的,万一失手,又被大军围困,那么就很难脱身了。

“人总喜欢追求确定性的事情,但这样的追求最后都会沦为平庸。”

“我终究不能成为平庸之辈。”

“哼,天下风云出我辈!”琉璃呢喃而笑,不远处的大军前后如似云霞,山野满列,气势迫人,她心中却升起一股豪气,这天下的风起云涌终将因我一人而起。

————

七日之后,两方相遇,琉璃等人则站在一处小山坡上观看这一场精彩的内斗。

如琉璃所料,在二美川田山重忠的轻骑遇到了由北条义时带领的几万精锐大军。

两方隔着美河对峙,双方从远处看田山重忠这边只是一些小点,而北条义时那边则是乌压压一片,绵延千里。

此时田山重忠依然没有料到眼前如黑云压城一般的军队是来灭杀他的,直到北条义时隔着河喊话问他为何谋反时,他才恍然。

田山重忠的儿子重秀紧张的对父亲建议道:“父亲,他们既然已经动手,我们万不是对手,后撤,只要进入武藏腹地,那就是我们的地盘,未必没有翻盘希望。”

田山重忠摇头苦笑,“当初打压尾原景时并将他驱逐,后帮着北条氏诱杀比奇一族,这一年发生的事细细想来,我总是违背自己的立场,我想守护幕府,但是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我才明白我努力维护的稳定是多么可笑,果然,现在轮到我了,我就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的。”

“四郎,往日之间我们也算好友,可否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你我单挑,生死不论。”田山重忠对着北条义时喊道。

田山重忠比北条义时大两岁,田山重忠此时四十二岁,北条义时刚满四十岁。两人一直私交甚好,对于杀田山重忠,北条义时即使是现在也是不坚定的。但北条时政的命令必须执行,只有田山重忠死了,他和姐姐北条政子才能开启下一步计划。他亦有被命运裹挟的无奈。

所以北条义时摇了摇头:“我奉北条家主之命,对你格杀勿论。但我对你没有杀心,所以不能对你出手。我知你一向英雄气概,但今日你英雄末路,我很抱歉。”

“我懂了。”田山重忠点点头,他满含悲壮的笑意对着身后的骑兵道:“各位,随我冲锋。让这些诬陷我们的人看看,武藏兵团的胆量!”

田山重忠忽然大吼一声,一骑当先,对着河对面的几万大军反冲而去。

他身后那一百五十骑兵发出一连串的低沉的喊杀声,紧随其后。

以一百五十骑反冲对面的几万敌人,这样的事情看起来极其的愚蠢,但是正因为看起来愚蠢,在观者的心里却是极其震撼的。

同样感觉震撼的还有观战的琉璃和鸢尾花木,奈良寻则背负双手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鸢尾花木感叹道:“虽然田山重忠是我的杀父仇人,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英雄。”

琉璃叹道;“这样愚蠢的战法若放在别人身上是铁定愚蠢的,但要是落在田山重忠身上,那么就是正常的。从他在平氏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战法。一直勇猛无畏,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后从平氏脱离投降源氏,和我的父亲一起并肩战斗,后又效忠源赖朝,他一路走来,都是如此。怪力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奈良寻也难得夸了他:“他的气血悍勇,世所罕见,是军阵之中最难能可贵的猛将。秋道家的家主秋道拓人当初号称天下第一力士,却在与他的对拳中被击碎了双臂的肩胛骨。即使是号称天下第一女剑客的巴,也被他徒手撕碎了盔甲。”

琉璃听说过巴的威名,她是她的堂叔源义仲的妻子。源义仲之勇,古之罕有。巴的剑术同样古之罕有。当初源义仲,源义经,源赖朝,三人争夺天下,堂叔最能打,但是树敌太多,被群起而攻之死去了。当初将源义仲逼入绝境的正是他父亲的军队还有田山重忠的武藏兵团。那一战本是田山重忠和巴的生死之战,两人未分胜负,但皆全身染血。源义仲自知无力回天,不想拉着巴陪葬,便对她说:“大丈夫死前与女子死在一起会被人耻笑的,你难道想让我被后人耻笑吗?”巴点头叹道:“那就让我为你最后战一场。”说完她就顺手击杀了名将土御师重,她一剑切下了土御师重的脑袋,并拔马再次和田山重忠站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到底是谁赢了,她并不知晓。

于是她问外公奈良寻:“田山重忠杀了巴?他是最后的胜者吧。”

“不知道。”奈良寻摇头。“那一战的结果只有田山重忠知道。战场也没有找到巴的尸体。后来他否认胜过巴,并否认见过巴。自那以后巴不知所终。有人说巴是与源义仲死在一起了,有人说巴逃走了并出家了。但我想她应当是还活着。”

“就算她还在,我们和田山重忠都算是他的仇人。”鸢尾花木不置可否的说道。当初围杀源义仲,他父亲也算有功。

“怪力无双?如果遇上春道呢,谁力气更大。”琉璃问。

“极致的春道或许比他强,但是从来没有人达到过春道的极致。更何况春道在秋道中百年难遇,一般的春道根本胜不了现在已是巅峰的田山重忠。若论单打独斗,鬼神之下能胜他的,我见过的只有你父亲源义经,你堂叔源义仲,还有最逼近剑圣的弁庆。而巴还差些火候。这些人去世了之后,他在鬼神之下就是无敌的。”奈良寻给了田山重忠最中肯的评价。

“他还真是强啊。”耳边听闻着鸢尾花木的惊呼,琉璃此时望向战局,只见田山重忠如一把尖刀一样直插北条义时的中军。一路突进,竟没有一合之敌。

“如果给他五千兵,这一战还真不好说了。”琉璃皱紧眉头。

“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你堂叔源义仲有多勇。你堂叔可比田山重忠勇多了。可惜啊,他虽然打仗厉害却不懂权力,年少轻狂得罪了太多人。”奈良寻感慨着说:“田山重忠的盔甲非凡品,忍术难伤。他的坐骑三日月,更是可以踩日月之光疾行。想杀他,只能耗,即使北条义时这边也有登天境的守护。这一仗还有的打,我们可以睡一觉。”

琉璃见田山重忠随手就掀飞地面,在万人的包围圈中横冲直撞,也只能感叹一声是真的猛。但人力有穷时,如果他突围不出去或者不能第一时间击杀北条义时,他的势会瞬间衰败。

北条义时所带之兵也多是北条家的精锐,无论盔甲武器的精良,战阵配合的娴熟都非寻常军队可比。而且每千人的队伍,前排的士兵几乎都是安排最强的顶上去,基本都是上忍起步。忍宗组成的斥候小队更是在第一线外围不断骚扰。而正面面对田山重忠的都是心转手之上的忍者,更不乏登天强者,以及各家守护的联合精锐。

单独一个上忍释放的忍术对于登天境强者来说无伤大雅,但是一百个,一千个联合起来一起释放忍术呢?这就很可怕了。这就像是TNT当量,量变会产生质变。

登天强者若单挑万人军队,一旦查克拉耗尽,气血衰竭,血肉之躯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败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一战从天亮打到天黑。又从天黑打到天亮。

田山重忠的一百五十骑只剩不足五十骑了,而且全都染血。很显然,田山重忠的斩首战术失败了,因为人太少了,北条义时又一直躲着他,他很难取胜。

北条义时作为他的老友,对他的太了解了,刻意避战,一直围着他,耗着他,他其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父亲,不要管我们了,你走,回去,务必守护田山家。我们一死,田山家也会像比奇一族一样被灭门的。”重秀身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了褐色,他清秀的脸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他对着他一向崇拜的父亲大吼:“走吧,不要想着当英雄了,走啊,走啊,我求求你了,走啊。”

“一起走。”田山重忠露出一丝疲惫,他随手一挥,一道彩虹桥从脚下生起通向天际。

“走啊,愣着干什么。”田山重忠推了重秀一把。重秀脸上没有笑意,因为如果父亲要护着他们就要消耗更多的力量,这无疑会让生存变的更加困难。

田山重忠带着几十骑,快速的踏上彩虹桥朝着远方奔去。

无数箭矢飞来。

无数火球砸来。

天空电闪雷鸣,有闪电朝他们劈来。

一个巨人站在远处朝着田山重忠挥手,是宿敌秋道拓人的巨人之术。

“连你也来了。”田山重忠朝着秋道拓人喊道。

“来送老朋友最后一程。”秋道拓人面容肃穆,有一股悲壮之意。

“莫得意,来,今天再帮你松松骨头。”田山重忠手指捏的咔咔响,骑着三日月在空中疾驰朝着秋道拓人飞去。

“好得很。”秋道拓人露出笑容,战意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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