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风、梁媛和韩江三人沿着溪流在峡谷底部缓慢前行,峡谷两边,壁立千仞,山峰隐藏在云雾之中,昨夜下的大雾还没散去,笼罩着整个峡谷,五米开外,便不见人,不知走了多远,空中淅淅沥沥掉下了雨点,道路更加泥泞,有些地方根本没有道路,只有淌水而行。
梁媛抱怨道:“又下雨了,真是倒霉。”
韩江没有抱怨,却像是若有所思,唐风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条溪流会通往哪里?唐风,你注意到没有,现在溪流比刚才要宽多了,水比刚才也要深。”韩江道。
“这不是很正常吗,溪流越往下游,水面就越宽,水也会越深。”唐风回道。
“我感觉这里海拔低多了,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峡谷底部,可能我们就快走出大山了。”梁媛插话道。
“但愿如此,……这儿又没路了,唉!还得下水。”说着,唐风率先淌进了溪里,可他刚一下水,身子就是一个趔趄,好悬摔倒,唐风咒骂道:“妈的!想不到这里比刚才深多了。”
“想不到你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竟也会骂人,呵呵!”跟在唐风身后下水的梁媛嘻嘻笑道。
唐风脸一红,道:“你别总盯着我啊!队长脏话才多呢!他一急,就会骂娘!”
“哎!你们俩斗嘴,别扯到我啊!管我什么事。”韩江说着,也淌进了水中,唐风在前,梁媛在中,韩江在后,三人鱼贯而行,慢慢淌着溪流向前走去,前方升腾起阵阵雨雾,能见度更差了,两、三米之外,便是一片白茫茫,韩江替梁媛担心,走到了梁媛身旁,二人紧随唐风身后,一再叮嘱唐风小心,“嘘!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韩江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三个人在重重雨雾中,面面相觑。
“不就是水声吗?”唐风满不在乎继续向前前行,突然,韩江大叫道:“小心,前面有瀑布!”
韩江的提醒,为时已晚,就在韩江喊出“小心”的同时,唐风脚底一滑,顺势滑到,原本平静的溪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唐风被湍急的水流,带着往前滑去,唐风猛地睁大了双眼,因为他已经可以看到前方的瀑布了,唐风在水中拼命地挣扎,试图站起来,但是,他的力量,比起湍急的水流,实在是太渺小了,唐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湍急的水流裹挟而去,前方的瀑布越来越近了……
韩江叫梁媛站在原地别动,自己则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就在唐风被水流推下瀑布的一刹那,他用粗壮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了唐风的左臂,另一只手则死死拽住水中的一块巨石。
唐风的身体悬在了半空中,他朝下面望了一眼,脑中顿时一阵眩晕,下面云峥雾缭,根本看不清下面有多深!也许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坚持住!”韩江冲唐风大叫道。
“我……快坚持不住了!”唐风感到自己的左臂已经麻木。
“另一只手,用另一支手抓住什么东西,树枝,石头,什么都行……”
唐风拼命在空中挥舞着右手,他想抓到什么东西,那也许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2
“啊!——”唐风一声惨叫,韩江一闭眼,心里随之猛地一沉,梁媛更是哭出了声,就连唐风也以为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待韩江重新睁眼,这才发现,唐风用右手抓住了一条从岸边伸过来的荆棘,荆棘扎进了唐风的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唐风的右手缓缓滴下来。
韩江用脚抵住大岩石,腾出另一支手,两只手一起拽住唐风的左臂,“我们俩一起用力。”韩江喊道。
唐风冲韩江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一起用力,一个使劲往上拽,一个拼命往上爬,五分钟后,韩江终于将唐风拉了上来。二人精疲力竭,双双躺到在岸边的草地上。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唐风盯着云雾缭绕的天空,喘着粗气说。
“说什么谢!如果换了是我掉下去,我想你也会竭尽全力的。”
二人在草地上躺了二十分钟,才算是恢复过来,唐风望了一眼已经看傻的梁媛,道:“看傻了吧!非要跟我们来,换了是你,你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到时候,你父亲会多伤心!”
“你又这么说我,我刚才一直为你担心呢!”梁媛带着哭腔冲唐风喊道。
“你们俩就别吵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既然来了,谁也不能丢下谁!”韩江大声吼道,吼完,韩江又小声嘀咕道:“我才是倒血霉了,遇到危险不说,还要照顾你们,另外,还要替你们当和事老!要团结!明白了吗?”
韩江说着说着又加重了语气,唐风和梁媛互相看看,不再说什么。韩江升起一堆篝火,把他和唐风的衣服烤干,又替唐风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忙完这一切,已接近中午时分,山谷中的雾气,开始渐渐散去。
三人腹中空空,韩江在附近转了转,仅用随身携带的一把瑞士军刀,便捕到了一只下山喝水的小松鼠,韩江熟练地将松鼠清理干净,架在篝火上烤起来,韩江边烤松鼠,边笑着对唐风道:“你现在梦想成真了,野味也有了,来,你先尝一块。”
说着,韩江割下一块松鼠肉递给唐风,唐风尝了一口,皱着眉道:“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得了吧,有的吃就不错,还没叫你生食呢!”韩江笑道。
唐风一听韩江说出“生食”二字,又想到了赵永逼自己生食的那条蛇,胃中又是一阵翻滚。
虽然味道不佳,但韩江和唐风还是大口吞下了松鼠肉,只见梁媛默默地注视他俩,却不吃一口,韩江见状,关切地问:“你怎么不吃啊?”
梁媛皱着眉摇摇头,“我从来不吃这些小动物,你们太残忍了。”
韩江一听,无奈地摇摇头。唐风又犯起了书呆子脾气,对梁媛冷笑道:“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你不吃鸡,不吃鸭啊!还小动物,太残忍,你这是还没到真正饿的时候,等你饿急的时候,你就什么都吃了,什么蛇啊,青蛙,小壁虎啊……”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太恶心……”梁媛打断唐风的话,叫起来。
“嘘!别说话!”韩江突然对唐风和梁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唐风压低声音问韩江。
“有人!”
“有人?”
“你听,溪流上游有动静……”
三个人静下来,仔细倾听,果然,从溪流上游隐隐约约传来树枝压断和凌乱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3
韩江冲唐风和梁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躲到附近的草丛中,自己则拔出了那支84式微型手枪,退到草丛边,警觉地注视着溪流上游。
“从山上下来的人,会不会是飞机上的人?”唐风附到韩江耳边,小声提醒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没听错,是两个人!”
“两个人?马卡罗夫和叶莲娜?”
“万一不是飞机上的人呢?”梁媛忽然惊恐地问道。
唐风回头看看梁媛,他没有回答梁媛的问题,因为他不敢想下去,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中,除了飞机上的乘客,还会有什么人?唐风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前方山谷中雾气还没有散尽,那两个脚步已经越来越清晰了,他的心脏随着那两个脚步跳动着,但是他仍然没有看见那两人的真面目,焦急地等待了五分钟后,唐风终于看清了那两个走出迷雾的人,竟是徐仁宇和史蒂芬。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刚才唐风一行走过的路,走了下来,几乎就在唐风和韩江发现他们的同时,徐仁宇和史蒂芬也发现了他俩,徐仁宇一见唐风和韩江,就高喊起来:“我说你们肯定是顺着这条路走下来的,史蒂芬还不信。”
“你们俩怎么不在原地等待救援,跑到这里来?”韩江严厉呵斥道。
徐任宇竟被韩江的呵斥搞得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倒是史蒂芬冲韩江翻了一下白眼,不温不火地回道:“韩警官,我们又不是你的犯人,你们能下山,我们怎么就不能下来。”
这下轮到韩江语塞了,唐风忙插话道:“我们不是管你们,我们是担心你们俩这样下来的安全,这里环境复杂,荒无人烟,很容易发生意外,你们还是呆在山上,等待救援安全些。”
“呆在山上?等待救援?”史蒂芬抬头看了看天,道:“山上与外界的通信全部断了,就这种鬼天气,你指望有人会发现我们?别做梦了,呆在山上,要么被冻死,要么活活饿死,也可能成了野兽的晚餐!不想死,就只有自己走出去。”
“不错!这天气是很恶劣,救援人员很难发现我们,所以,我们几个才下山去寻找外界的救援。”韩江冲史蒂芬解释道。
史蒂芬愣了一下,道:“那是我们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们全跑了呢?”
“全跑了?什么意思?”韩江不解。
“那对俄国父女也不见了!”徐仁宇插话道。
“什么?马卡罗夫和叶莲娜也不见了?”唐风吃惊地盯着面前的史蒂芬和徐仁宇。
徐仁宇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觉醒来,发现你们那堆篝火旁,一个人都没了,我以为你们五个人一起下山了,史蒂芬说你们肯定不是一起下山的,果然,被史蒂芬说对了,你们不是一路的。”
“我早说过那对俄国父女不简单。”韩江小声嘀咕道。
“是啊!那个驾驶飞机的老头,肯定不是一般人。”史蒂芬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你又是来中国干什么的呢?”韩江话锋一转,直逼史蒂芬。
史蒂芬又是一愣,怔了好一会儿,史蒂芬才缓缓说道:“看来您对我也很感兴趣。”
“是的,我对周围所有的人都感兴趣,特别是飞机坠毁后。”韩江盯着史蒂芬说道。
“好吧!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次来中国都是为了我父亲,我父亲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他一直想从国内请一尊佛像回去,他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所以这次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史蒂芬平静地说着。
韩江没有从史蒂芬和徐仁宇的话中听出任何破绽,五个人又重新围坐在篝火旁,史蒂芬和徐仁宇尝了韩江的烤松鼠,徐仁宇则将自己包中带的一些食物,分给了梁媛。
4
五个人休息停当,准备继续出发。唐风望着脚下的瀑布,为难地说:“前面是瀑布,溪流两边也没路可走,我们怎么下去?除非有绳索这样的攀岩工具。”
“不要想攀岩工具了,还是看看两边的山上有没有路可走吧。”韩江紧锁眉头,向两边的大山望去。
众人一起朝山上望去,“这里人迹罕至,哪来的路?”唐风嘴里喃喃道。
“你看,那是什么?”韩江突然指着左侧山梁上的一片密林喊道。
唐风顺着韩江手指的方向望去,惊奇地发现,左侧山梁半山腰的位置有片平地,一片郁郁葱葱中,隐约露出了一些奇特的灰色,似乎还有一缕炊烟从那儿升腾而出,“那里好像有栋房子!也许是猎人的房子。”唐风猜测。
“但愿那有人住,有人带路,我们很快就可以走出大山了。”韩江说道。
众人疑惑地互相看看,然后开始朝半山腰进发,一路上,唐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大家都尽量将声音压到了最小,半个小时后,当他们爬到半山腰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什么猎人的房子,而是一组全部用灰色石块垒砌而成的宏大建筑,整栋建筑的外墙被许多藤蔓遮盖着,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在这人迹罕至的大山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而刚才在山下还隐约可见的炊烟,此刻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梁媛惊愕万分。
唐风观察几分钟后,十分肯定地说:“羌寨!一组规模宏大,但是……但是似乎已经废弃多时的羌寨。”
“羌寨?”
“是的,羌寨!羌人的古老民居,这是座非常典型的羌寨,依山而建,气势恢宏,主体建筑有四层,主体建筑两边,各伫立着一座碉楼,就是那两个像大烟囱的方形高塔。”唐风说着指给众人看。
韩江点点头,“可人迹罕至的大山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座规模宏大的羌寨?”
“也许是古人留下来的,后来荒废了吧!从这座羌寨的形制看,这座羌寨还不是一般的羌寨,而是一座经过精心设计建造,规制完整的官寨。”唐风推测道。
“官寨?是不是以前西南地区土司的府邸?”史蒂芬忽然问道。
唐风点点头,道:“是啊,从元朝开始,中央朝廷在西南的民族地区设立土司,由当地部族首领统领所属部族,并可世袭,明、清两朝沿用土司制度,从清朝的雍正皇帝开始,清廷推行‘改土归流’政策,由朝廷派遣的官员,逐步取代世袭的土司,不过,这些土司在西南地区依然很强大,朝廷的‘改土归流’推行并不顺利,一直到民国时期,西南地区还有不少土司,土司制度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才最终消亡。我们眼前这座羌寨形制规整,建造精美,历经多年仍然保存完好,再看羌寨所在的位置,山下溪流,现在水量不大,若在夏季,溪水奔流,下面是瀑布,悬崖,羌人就喜欢把羌寨建在这样的无路悬崖边,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所以我判断这曾经是一座羌族土司的官寨。”
“那这座羌寨建于何时?又是何时荒废的呢?”徐仁宇好奇地问道。
唐风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也许只有到里面去,才能看出蛛丝马迹。”
众人继续向羌寨走去,忽然,草丛里的一块石头,吸引了唐风的注意,唐风指着那块石头,对众人说道:“你们看,这块石头,像是人为打磨过。”
“哦!”众人都是一惊,唐风抹去石块表面的尘土,并没发现异常,他观察良久,说道:“我可以肯定,这是一块石碑,原来就应该伫立在附近,后来被推到,成了块断碑。”
“那碑下面应该有文字喽?”徐仁宇问唐风。
唐风点点头,道:“应该有的,但是这面看上去不像有文字的样子,也许有文字的那面被压在了底下。”
说着,唐风俯下身双臂用力,将断碑翻了过来,众人围上来仔细观察,但令人失望的是残碑的另一面仍是一片空白,丝毫没有人为刻字地痕迹。
“唐风,你是不是判断错了?”韩江疑惑地问唐风。
唐风也开始有些动摇,他盯着地上的残碑,嘴里喃喃道:“难道这是一块无字碑?”
唐风蹲在地上,还端详着那块残碑,韩江站起身,观察四周,发现他们正站在羌寨前方的平地上,众人分散开来,又在附近的草丛中寻找了半天,不见残碑的其它部分,“看来我们只有进去一探究竟了。”韩江嘴里喃喃自语。唐风默不做声,他再次凝视前方如迷宫一般的羌寨,心头被疑云笼罩,韩江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把84式微型手枪……
5
唐风一行来到羌寨近前,唐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羌寨,对众人介绍道:“一般羌寨的第一层并不住人,主要用来圈养牲畜,二楼才是主要的生活区,也是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三楼也是生活区,但一般用来贮藏粮食等物品,四楼一般是一个平台,也是主要采光的地方,你看这座羌寨非常完美,每一层的窗户都不一样,一层的窗户叫‘地窗’,二层和三层的窗户是叫‘花窗’,花窗旁边那小窗户叫‘斗窗’,四层平台上那种外形奇特的窗户,像羊角一样,故名‘羊角窗’,平台上还有一种‘升窗’,就是我们俗称的天窗,羌寨中心部分的采光就全靠这升窗。”
“羌寨那边的碉楼又是做什么的?”
“羌寨不同于一般民居,就在于它具有很强的军事防御功能,古时候,这些边疆地区并不太平,为防止敌人的攻击,羌寨都修筑有碉楼,碉楼和四楼的平台,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瞭望敌情,防御敌人的进攻。”
韩江仰头朝东、西两侧的碉楼望去,完全用石块垒砌的碉楼高耸入云,这是什么样的鬼斧神工,竟能让古羌人用简陋的工具,修筑成如此高大的碉楼,突然,韩江的眼睛被一道亮光晃了一下,韩江惊道:“唐风,你看,东侧的碉楼上好像有人?”
唐风心里也是一震,赶忙向东侧碉楼望去,可他什么也没看见,唐风望着被云雾遮盖的碉楼顶上,摇头道:“不可能,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不可能有人还住在这羌寨里,再说碉楼里面都是木制楼梯和木板,这么多年风吹雨淋,早已腐朽,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爬到碉楼上面去。”
韩江快步走到二楼羌寨大门前,侧身一推,“吱呀”一声,被铁皮包裹的厚重木门,自动开了,二楼大厅内,一片漆黑,只有屋顶正中的洞口直射下来一缕刺眼的阳光,照在支撑整个羌寨的中心柱上。唐风跟在韩江身后,来到二楼大厅中央,抬头盯着屋顶上的那个洞口,端详半天,然后,他的眼光顺着这根粗壮的中心柱,慢慢移动下来。
“那个洞口就是你刚才说的‘升窗’?”韩江问唐风。
“嗯!很巧妙的设计。”唐风的目光慢慢移到了中心柱底下,他的眼睛忽然一亮,指着柱子底下对众人说道:“你们看,这根柱子下面好像有字。”
借着升窗射进的光线,众人发现在中心柱底下果然刻着一排文字,唐风俯下身去仔细查看,这是一排汉字,唐风慢慢读出了那排文字:“大明洪武二十七年,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是汉字?”梁媛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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