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淮周急匆匆地赶来,一看到床上紧闭双眼,脸色青白的唐松年,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出门明明还好好的,不过半日时间,为何便会变得如此?
跟着唐松年出门的随从,遂将在大牢里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回禀于他。
“……至于那个犯人跟老爷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末了,他诚惶诚恐地补充了一句。
唐淮周心中无比疑惑。只是此时却不好追究,看到韦映竹端着盛了温水的盆子进来,连忙接了过去,打湿布巾拧干,亲自替床上的爹爹擦脸擦脖子。
韦映竹站在一旁,脸上难掩忧色,忽地见床上的唐松年双唇阖动,似乎在说着什么,讶然地问:“夫君,爹他在说什么?是不是需要些什么?我去拿。”
下一刻,她便见唐淮周的神情明显是愣了愣,良久,便听到他低低地道:“爹爹在唤——宝丫。”
韦映竹怔了怔:“宝丫?宝丫是谁?”
唐淮周望着床上的爹爹,往日瞧着无比强大,仿佛天底下再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到他的男子,此刻却脆弱得教人心中一阵隐隐作痛。
那一声声梦呓般的‘宝丫’,就像是一根根针往他心里扎,让他的鼻子一阵酸涩。
“宝丫是妹妹的小名。”良久,他哑声回答。
妹妹夭折的时候,他才不过四岁,对她并没有什么记忆,只知道自己有一个据闻是天底下最最可爱的妹妹,而爹娘对这个妹妹也是爱若珍宝。
实际上,小时候的他对这个爹娘口中的妹妹是有几分讨厌的。
因为娘亲经常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唤他宝丫,有时候会抱着妹妹的小衣物默默流泪,到后来更因为妹妹而抛下他和爹爹一病而去了。
妹妹的死击溃了娘亲,也几乎压倒了在他心中如同高山一般的爹爹。
韦映竹沉默须臾,暗地叹息一声,心中却是无比的遗憾。
若是小姑可以平安地长大,有着这般疼爱她的爹娘,她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翌日晌午时分,唐淮周不放心地又过来看望病中的爹爹,却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唐松年不见了踪迹,心口一紧,一把抓住正迈进来的侍女问:“老爷呢?”
“老爷、老爷出门去了,好像是去审讯什么的……”那侍女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
唐淮周一阵头疼,恨恨地道:“身子还未全好,怎的……要做什么吩咐别人去做便是!”
唐松年拖着病体回到大牢,二话不说便将抓获的前朝余孽一顿毒打,又让人吊着折柳的命,既不再对她用刑,也没有如她所愿给她一个痛快。
周遭尽是此起彼伏的的惨叫声,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他却听得一脸快意,眼中满着疯狂。
叫,再叫得大声些、痛苦些!!
他的宝丫不在了,你们也不能好过,不能好过!!
大牢里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情境,许汀若不得而知。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紧紧地拉着许筠瑶魂体不放,也一直没有离开碧秀宫。
“瑶瑶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她伸出另一边手想要为她拨开脸颊的发丝,指尖触及对方的脸时却突然停了下来,眨巴眨巴眼睛,再用力眨了几下,而后呼吸一窒。
“怎会这样的?怎会这样的?”她又慌又怕,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只因她发现,许筠瑶的魂体竟然在慢慢变淡。
“瑶瑶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你不要吓我……”她一边哭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她护在身前,为她挡去屋内一切光线。
“呜呜……瑶瑶你不要这样,不要抛下我,我害怕,我害怕……”她哭着拉着依然无知无觉如同傀儡一般的魂体到墙角处,用力搓着对方的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力气传给她,又像是想要挽留她‘离开的脚步’。
许淑妃死得突然,新皇后的册封典礼久久无法举行,有朝臣想要提醒皇帝陛下,却又被许淑妃丧仪规格一事吸引了注意,皆因他们发现,许淑妃一切丧仪竟是以皇后规格!
朝臣们这下子不满了,若是以贵妃之礼倒也说得过去,以皇后规格却是完全不合礼制。
一时间,有不少朝臣摩拳擦掌,意欲和陛下据理力争,却又被陛下追封许淑妃为皇后的旨意打了个措手不及。
前头沈皇后的册封典礼尚未举行,转头又要追封一个许皇后?
立即便有朝臣上前跪请陛下收回旨意,可赵元祐这回却是铁了心,不管朝臣们怎么劝说都不为所动。
曾经不满许淑妃的朝臣们不乐意见她死后也能得此殊荣,而曾经追随她的那些人,也不愿再为一个死人多费唇舌,但也不愿和敌手共同进退,故而选择闭口不言袖手旁观。
左劝右劝都劝不下陛下的朝臣们无奈,唯有将视线齐唰唰地投向唐松年。
唐大人向来不满许氏,想必一定会劝服陛下。
可是他们却左等右等,一直到退朝,追封一事已成定局,都不见唐松年说半句反对的话。
许淑妃被追封为皇后的旨意迅速传遍了后宫,自然也传入了许汀若的耳中,她握紧越来越淡几近透明的许筠瑶魂体的手,哭着道:“瑶瑶你听到了么?你如今是皇后了,你是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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