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忽然而至:御史中丞韩凛以孙鹖所交证据不足为由,拒绝上书弹劾太子。
孙鹖本就是停职待参,若再被按个“挟私诬陷、不敬储君”的罪名,他自己惹来牢狱之灾也罢了,只怕要连累满门,故而,不敢再轻举妄动。
“韩凛……是东宫的人?这怎么可能?”苏媺愕然看着送来消息的释香。
“韩凛是否是东宫的暗棋,尚不能确定。但老爷和孙大人暗中打探,最终的结论还是有人阻止了此事,究竟是谁,却不得而知。”
震惊未消、迷惑未解,苏媺望着宣颐宫的庭院里卓卓高槐上的几点春叶,不禁有些茫然。
去岁初春,太子至京郊囿趣园狩猎,沿途扰民恣甚,还殴打躲闪不及的乡民,致两人重伤。御史中丞韩凛风闻上奏,景元帝叱令太子思过,并亲自安抚百姓,赔偿伤者;
没过多久,太子一门客又因马车摩擦的小事与人口角,竟当街将对方刺死。京兆尹将其收监下狱,太子不但暗中说情,还纠结串供、威逼苦主。侍御史上报皇帝,太子哭诉这门客曾救过他的性命,今因醉酒误伤人命,岂能弃之不顾?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七夕前,御史中丞韩凛又弹劾户部侍郎姜酹尸位素餐,致赋廪不充、国库减耗,朝廷数次赈灾、水利、仪典等款项什物,或延迟减损,或苟且凑拢,皆查有实据。当时,多部官员附议,只有太子仍为之辩驳。最终,姜酹以渎职罪被贬地方,太子被皇上斥责识人不明;
立冬那一日,江南道监察御史吕小真弹劾太子亲信、福州刺史胡不中纵暴兼并,致贫弱冤苦不能申。下朝后,东宫詹事肖遥嘲笑吕小真“七品不够八品凑”,两人互相咒骂推搡,几乎酿成群架;
……
暮色渐至,苏媺茕茕立在棹兰斋门口,御史台与东宫的数次交锋,一桩桩一件件,从她的脑海中掠过。
韩凛此人好名,为官狭薄有私心,无论怎样想,他都不该拒绝孙鹖。何况,拒绝的理由居然是“证据不足”!
良久,苏媺猛然回身,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须臾后闭合眼睫,掩去了眸中一片晦暗的挫败:御史台……东宫……翮贵妃……
月前返家之时,父亲苏栯曾跟她推算过宗室、勋贵以及朝中重臣之女中,可能的太子妃人选。
大齐建朝不久,宗室尚微,能被景元帝和翮贵妃都看在眼里的,只有尹王赵栈,他的嫡次女正当嫁龄。但以太子的德行,赵栈未必瞧得上,他若执意不肯,景元帝必不能勉强。
勋贵之家,翮贵妃必然首选国公府。
镇国公岳城的嫡孙已被招为和静长公主的驸马,青林公晁天厝的两个嫡女都已嫁为人妇,只剩了庶女,这两家都可以排除在外。
茂昌公师匡倒是有适龄的孙女,但翮贵妃是他的表外甥女,他是昭然不讳的太子党。对翮贵妃来说,舍出一个太子妃的位子只换来一个亲上加亲的结果,未免可惜。
而景元帝最看重的是景春侯冉重柏。他年轻有为,当年曾是赵柞最信任的幽云八将之一。其长女年方十七岁,颇有美名,京中曾誉之“剽悍武将之家,难得生出的卿卿娇娥”。但翮贵妃怕是看不上这个侯爵之位。
故此,权衡东宫目前在朝中的局面,翮贵妃会更倾向于选择实权高官之女为太子正妃,再选一到两位勋贵之家的次女或庶女为太子良娣。
父女俩都认为,最可能的人选会出自兵部。只因近半年来,太子所掌的户部屡屡遭创,而翮贵妃和太子又对兵部举动频频。
“去年立秋那一日的赏花会上,翮贵妃对兵部右侍郎欧阳燊之女青眼有加,看来只是明修栈道之举。我们……都大意了!”苏媺意有所指地看一眼秀姀,语气有些冷,微露责备之意。
秀姀神色讶然,有些怔忡,又有些不服,但苏媺已没有心思关注她的心情。
https://guangyinzhiwai.com/book/56963/1760451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