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看那女人开始愤怒了,连忙陪着小心说道:“我这不是怨你,我这不是看着眼前的老王可怜吗?再说了,你,我还不知道,我怎么能怨你呢,我也只是有些可怜他。”
看着服软的栓柱,王护士长心头一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李芳如果不是去医院的话,就在我们那里生的话,估计死不了的。”
栓柱连忙捂住王护士长的嘴,小声的问道:“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可不要乱说话,这万一让老王听见,说不定又是一条人命。”
王护士长小声的说道:“本来很正常的顺产,不过剪脐带的时候,那个医生给剪错了,把李芳的子宫给剪下来了。”
“什么,这是什么医生,瞎了吧。”
“我也是听当天的值班的护士说的,当天的医生都出去学习了,是值班的副院长给剪的。”
栓柱听完王护士长的话,小心的问道:“革委会主任的儿子?赵有亮?他以前不是个鞋匠么?他怎么敢去做手术?”
王护士长郑重的点了点头。
栓柱看着王护士长,再次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同任何人都不要提,那些人咱也惹不起,老王也惹不起,你知我知就行了,这也是为老王好。我看那天老王在医院里,眼睛都红了,看他当时,找谁都想玩命!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孩子,孩子还那么小,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另外,即使他以后知道了,我也希望不是从我们这里传出去的。人都已经死了,做了又还能怎样?人又不会死而复生……”
没了老婆,孩子又不用自己管的王启年,生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混乱而毫无目的。
从王启年家到他的单位,基本上是,两点一线。骑着自行车,一直向前,只要经过一家变电所就到了。可是如今的王启年,会一直骑着,经常就不知道走到哪里了,经常需要别人的提醒,才会恍然大悟,自己已经超过单位很远了。于是还得往回骑车,可是又常常骑回到变电所里,他自己也感觉很是无奈。
上班工作的时候,王启年到很是卖力。炒菜炒的油光漫天,火光四射,如火龙飞舞一般,看得让人很是害怕,怕他连自己也给烧了,顺便在烧着什么别的东西。
下班后王启年从不回自己家,经常是大哥家,二哥家,或者父母家到处流窜。到了他们家,便随便找个地方,也不吃饭,倒在那里就睡,也不管亲人们或担忧、或越来越嫌弃的眼光。
父亲看着如此颓废的儿子,有些责怪道:“儿子啊,你不能总是这样啊。这夫妻啊,就是这样,谁都可能先走这一步。死了的还会有些念想,那些还活着的就让人讨厌了,就像我的那个前妻。虽然李芳她这次走的有些突然,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国家培养你多年,你不能为国家的建设填砖加瓦,可也不能抽瓦呀!毛大大说过为人民服务……”
想着唱戏出身的父亲,想着父亲每次教育自己所说的相同的话,王启年的郁闷烦躁一下涌向心头,将头埋入枕头,假装睡觉,直至似乎沉沉睡去。
母亲看着装睡的王启年,担心的说道:“孩子你可不能这样,你现在也已经是有孩子的人,那个孩子还那么小,不管怎样,你也还是得负起责任来。你每天这么浑浑噩噩的,那孩子长大后可怎么办。你是孩子的榜样,你得重新振作起来。想我当年,兵荒马乱的拉扯你们三个兄弟,那可有多么的不容易……”
听着母亲又一次开始回忆她的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想着青衣出身的母亲,想着她每次说的如同发生在戏曲故事里的往事,是她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谁又能知道,谁又能真正明白呢?王启年更加烦躁的将自己的头埋了起来。
大哥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的说道:“三弟啊,你可不能这样。你还有大把年纪,不能这么挥霍。你可以多看看书,提高自身的修养。我听说国家马上就要重新开始高考了,你可以再学学,说不定还能做个大学生,那该多好……”
王启年想着自己就是看不下书,才学的厨子。再说学习有什么好,大哥你还不是现在矿山开石头,做苦力。你念得中专又有什么用?
二哥看着还是没有反应的王启年,有些埋怨的说道:“启年啊,也不是二哥埋怨你。这弟妹是走了,可是这人生不是还得继续吗。想想二哥我,当年受了多大的罪。我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我感觉我都已经死了。我所受的打击有多大,最后我还不是都挺了过来了吗?这人啊,就没有受不了的罪,有时候你只要眼睛一闭一睁,那事情就过去了。否极泰来,也许吧,你的新的生活才又开始,我决定把你现在对生活的态度写到我的新剧本里,作为一个反面教材。另外最近啊,你二嫂也有些孕期反应,估计也快生了……”
王启年想着二哥这些年所写的东西,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活的现实,就是一些马屁文章。什么把自己写进剧本,你分明就是个怕老婆的二货儿!另外你老婆现才三四个月,你这时生的话,那根本就不是生,那是他娘的流产。
王启年越想,越是感觉自己很烦乱,看来这家里以后是不能回了,本来是想解解心烦,可是现在倒好,感觉越来越闹心。看来自己得重新再找避难的场所了。自己不愿回家的原因,其实就是害怕自己回家,害怕自己一个人的孤独寂寞,害怕自己想不应该想的事,然后,做些什么不应该做的事。
自那天以后,王启年每天基本上都在单位度过了。白天正常工作,晚上下班后,待在单位的食堂值班当后勤,干各种杂事,打扫卫生。最后等所有的人离开后,自己找些剩饭,独自一人开始喝酒。喝多后便随便找几个板凳,拼个长条,便可以睡上一晚。开始的时候,单位的领导还劝过他,希望他不要这么颓废,后来发现他这样也不耽误本职工作还可以免费加班收拾清扫,最后也就不管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王启年发现自己的酒量渐长,还觉得在自己单位喝不好,吃的也不痛快。于是便在单位的附近,找了家个体小酒馆,每天下班后照旧开始喝酒,常常喝到后半夜之后,才又回到单位睡觉。
这个小饭馆是个东北女人开的,只是提供一些简单的午饭和晚饭,给那些吃烦了单位食堂伙食的钢厂职工们解馋的。由于钢厂是三班倒的工作,所以这饭馆每天会开到很晚。而且这个女人确实有几道拿手菜,做的连厨师出身的王启年都觉得不错,于是一来二去,便经常来换换口味。
也不知是否伤心的男子格外会吸引人,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那个饭馆的女子,竟然在三个月后就同意嫁给王启年,准备做孩子的后妈了。
单位里的人开始流言蜚语,每天流传着不同版本的王启年的风流故事,故事不乏人们各种丰富惊人的想象。当然王启年每次听到这些传闻,也常常乐的前仰后合,顺便再加上些更劲爆的情节,让人们不由的再添油加醋……
这一年很快的过去了,这一年国家发生了很多的大事,对每个人都影响深远,国家的气象也焕然一新。还发生了一些只是针对于个人的影响程度各有不同的事情,例如大家都长了工资,人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真实了。
年底的时候,王启年同那个叫做赵绣花的东北女人真的结了婚,并且把和李芳生的那个孩子也接回了家。
只是回来的不只是那个孩子,跟着那个孩子一起回来的还有那只羊,每天在院子里“咩咩”的叫着,吵的同样是新婚燕尔的栓柱和王护士长很是心烦。可是那是只母羊,是那个孩子的奶妈,那可是谁都不能代替的,也是谁也惹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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